冬日严寒,没什么比一壶烈酒,三五好友,七八歌姬,更好的驱寒法子了。
西市里,酒楼林立,各家掌柜眼见喜洋洋生意兴隆,危机意识大涨,也是挖空心思的想法子替自家招揽客人。
今日你推出新菜色,明日我就请了当红的花魁来谈曲,后日他就寻了穿着清凉的舞娘。
如此争斗之下,倒是让众多食客们得了好处,几乎日日笙歌不断。
这一日,醉仙楼的掌柜请了号称“仙音”的清倌人梁小小献唱。
京都的纨绔们闻讯都是上门,一番竞价之后,财大气粗的唐三公子拔了头筹,乐得跟随他而来的狐朋狗友都是狂拍马屁。
“跟着三公子玩耍就是快活!梁小小这样的美人都能请来,我们兄弟可要沾光一饱眼福了。”
“就是,听说梁小小的歌声可是绕梁三日,余音不决啊。”
唐三公子被捧得有些飘飘然,嘴里也就没有把门的了。
他得意的一甩袖子,坏笑道,“唱首歌算什么,本公子还想听听这娘们在床上,哈哈,是不是也让本公子自觉仙音绕耳呢。”
“好品味!”
“哈哈,我也想啊,可惜没有三公子的艳福!”
几个狐朋狗友都是笑闹着附和,谁也没有看见包厢的门已经被打开了,一身素色衣裙的女子,纤长玉手已经在袖子里紧握成拳。
“各位公子,奴家来了。”
美人含笑,走动间香气盈盈,几乎立刻就一众纨绔都是看直了眼睛。
“好,好,这银子没白花!”
唐老三半点儿文雅模样也不肯装,直接扯了梁小小坐到了身边,还想一亲美人香泽的时候,却听得梁小小娇嗔,“公子,您可太心急了,先让小小清歌一曲,给众位公子助兴,然后再伺候您喝酒,如何?”
“就是,三公子,让我们也跟着沾沾光啊!”
“小小姑娘的仙音,我可是盼着多少时日了。”
纨绔们都是吵闹起来,一脸嫉妒的模样,哄得唐老三是得意之极。
“那好,先唱一曲吧。”
梁小小示意跟随进来的丫鬟摆了琴弦,边弹边唱间,美丽的双眸不时扫向众人,惹得纨绔们都是心痒难耐,恨不得立刻把这美人抱在怀里蹂躏一般。
曲罢,撤了琴架,梁小小果然重新坐到了唐老三身边,倒酒布菜,殷勤又热情。
众人看的眼热不已,话里话外满满都是羡慕嫉妒。
唐老三欢喜疯了,直觉今日这场酒席没有白来,实在是痛快。
于是,酒水一杯杯灌下肚子,很快他就已是半醉,就连隔壁何时来了别的客人,挪动桌椅的声音,都没人在意。
倒是梁小小借口更衣,想要起身离开。唐老三怎么肯放人,扯了她的袖子,梁小小无法,只能含羞带怯在众人的起哄声里,献上了红唇。
唐老三只觉口鼻间清香弥散,美人舌柔软,晕陶陶,美人已经不见,只剩了一众狐朋狗友都嫉妒红了眼睛,脑子里好似有什么东西爆开了,让他觉得万般得意自豪。
朦胧间,不知道谁提起了朝政,“皇上圣明,大元歌舞升平,咱们的好日子足够到老了。”
他也不知受了蛊惑,开口就嚷道,“放屁,皇上若是厉害,白草原那些蛮子还能嚣张?世子爷就不用跑去北地喝风了!我是皇上,就发动大军杀个血流成河!哈哈!”
说罢,他就晕在桌子上酣睡不起,却是不知道他说完这话,屋子里除了他的呼噜就再也没有任何声响…
“呃,我家里还有些事,先回来。”
“哎呦,我肚子疼,先去更衣。”
纨绔们都是脸色发白,怔愣了半晌,纷纷扯了借口就跑掉了。
留在门外的唐家仆从,眼见陪客都走了,主子还不见声响,就赶紧进门探看。
结果一见主子醉倒,很是抱怨了两句,“这些人,平日跟着我们主子吃香喝辣,主子醉倒,他们倒是先跑了。”
但抱怨归抱怨,他还是背了主子下楼换马车,一路回了唐家。
唐家夫人最是娇惯儿子,眼见儿子醉倒,很是骂了随从两句,末了让人伺候着儿子睡下。
倒是唐老爷见儿子这般,责骂了几句,可惜被护短的夫人几句话就顶了回去。
唐家因为唐夫人同威远侯夫人是亲姐妹,生意很是受到照顾。唐老爷也不敢回嘴,一气之下就寻到爱妾房里睡了。
不想,第二日日头刚升上半空,就有御林军上门,直接锁拿了唐老爷和唐老三爷俩。
唐家上下顿时乱成一团,唐夫人哭喊着拦阻不成,转而才想起砸银钱问消息。
那抓人的校尉倒也不死板,拿了唐夫人手腕上褪下来的金镯子,这才低声说道,“朝上,有御史奏报说贵府三公子酒后胡言,对皇上不敬。唐老爷是教子无方,这就要压去大理寺下狱。你们府上赶紧想办法吧!”
这话不只唐夫人听见了,已经吓得半疯的唐老爷和唐老三也是听得清楚。唐老爷一脚就踹到儿子身上,唐老三却是懵的厉害,“我没说啊,我冤枉!”
那校尉却是不理会这么多,直接一挥手就把人带走了。
唐老三吓个半死,扯了脖子疯狂大喊,惹得半条街的人都望向了唐家门口,很快唐家少爷大不敬,连累老爹下狱的事就传遍了京城。
唐夫人六神无主,直接喊了跟随唐老三出门的随从到主院,可惜随从昨晚只在门外,哪里知道主子说了什么。结果,被盛怒的唐夫人打了个半死!
唐老大闻讯从铺子回来,眼见家里乱成一团,就呵斥道,“慌什么慌,唐家还没倒呢!都滚回去各安其职,有谁胆敢动心思,直接打杀发卖!”
平日最是沉默隐忍的唐家大少爷,终于在父亲和兄弟入狱后大发神威,很快就把唐家上下安定下来。
唐夫人也没功夫计较这个大儿不是亲生,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诉,“可怎么办啊,你爹和你弟弟都被抓走了!
“母亲不必担心,兴许是一场误会呢,您赶紧去趟威远侯府,求侯爷和侯爷夫人帮忙说项一二。”
唐老大不疾不徐的样子,很是惹得唐夫人恼怒,但她也知道这时候不好再生事,于是喊了婆子丫鬟备车,匆匆赶去了侯府。
唐老大站在主院,环视一周,嘴角轻轻挑起,笑地诡异又神秘…
正值散朝时候,乾坤殿前的汉白玉石阶上,三三两两的朝臣一边说着话,一边结伴出宫去。
威远侯紧紧皱着眉头,满身都是生人勿进的清冷,旁人见了都是远离几步。
偏偏有人不怕死的跑去捋虎须,“侯爷,对不住了,本官也是职责所在,唐家人言语太过,实在对陛下不敬之极,若是本官听闻而不上奏,实在有愧陛下厚恩。”
威远侯抬头见来人正是先前上奏,状告唐家的御史,于是皮笑肉不笑的点点头,“何大人哪里话,有错必惩,更何况还是对陛下不敬。别说唐家只是小小的皇商,就是本侯也要受到惩罚。”
“侯爷明理。”
那御史拱拱手,就笑嘻嘻走掉了。气得威远侯额角的青筋狠狠跳了跳,抬头时候,天上的日子好似比之往日都灿烂,晃得他一阵头晕,心底却有寒意渐渐升起。
这几日他总是如此,即便唐家父子被抓,好似应验了这份忧虑,但却依旧不能心安。
到底是什么呢?
他带着这样的疑问,一路回了侯府,却是刚进后院就听得正房有哭声传来,于是皱着眉头走了进去。
唐夫人这会儿已经哭肿了眼睛,一见威远侯进来立刻就跪倒在地,“侯爷,您可要救救我家老爷和老三啊!老三虽然贪玩,却不是没分寸的,一定是有人诬告!”
侯夫人也是赶紧帮腔,“侯爷,您能不能送帖子到大理寺,让人好好查查这事。您也知道,我这妹妹就生了这么一子,其余两个大的,都是不贴心。若是这父子俩有事,她这辈子要依靠谁去?”
听的这话,唐夫人哭得越发厉害了。
威远侯揉揉眉头,接了丫鬟递来的茶水,狠狠喝了一口,这才应道,“早朝御史奏本的时候,早就准备好了。昨晚一同吃酒的几人都是写了供词,尽皆指正老三言语大不敬。这事再无反转余地,还是多使些银钱,把唐顺保出来吧。”
“那老三呢,我儿呢,侯爷,不,姐夫!”
唐夫人是真急了,扑上前抓了威远侯的袖子就不放了。
“姐夫,我就这一个儿子啊,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。我家平日送来多少银子,这时候,你不管谁敢管啊!”
威远侯瞪了眼睛,一把甩开唐夫人,转身就出了门。
威远侯夫人也是有些恼怒妹子说话没有分寸,有些事能做,但是不能说破。威远侯府给唐家保驾护航,收取一些银子也是应该。如今这般说出来,倒好似威远侯府成了唐家用银钱驱使的奴才。
但眼见妹子哭的不成样子,夫君下狱,儿子马上要没命,她又心软了,于是劝道,“事已至此,还是最最坏打算。先把唐顺救出来,以后…再生一个孩儿吧。”
唐夫人恨得咬牙,那可是她千辛万苦生下的孩儿,怎么能说的这么随便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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