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冯爷等着众人说完了,这才又道,“咱们老熊岭虽然一向让人说起来就是凶悍,但从来都是恩怨分明。送乡亲们一场丰收,是咱们的义气。可有些仇怨,也不能就这么放过了。去喊英子和她公婆过来!”
“是,老冯爷。”
有后生应声跑了出去,众人一时都沉默下来。虽然昨晚没有酿成什么大祸,但一想起来还是让人心里打颤。若是陆家让人屠个干净,若是小米有个好歹,老熊岭怕是瞬间就要回到先前赤贫的时候,甚至还会多有不如…
“再去厢房看看,那些人…哪个能说话的,请一个过来问清楚。”
“我去!”
一个村人赶紧跑去了东厢房,片刻功夫就带了一脸羞愧的童庆过来。
正巧,这时候英子一家三口也过来了。
英子家的男人姓赵,这会儿正在京都小庄种青菜,家里只有老实巴交的公婆,听得村人来喊,都是吓了一跳。
众人本来就没有欺压自家人的意思,一见这三口的惊慌模样,于是也没耽搁,直接问了童庆。
“这位兄弟,你说说吧,那吴家人昨晚是怎么同你们说的?照实说,我们不会怪你们!”
童庆也是憋了一肚子的气,他是个孤儿,自小在街上游荡,被铁夫人捡回府里,后来跟了小侯爷一起长大做亲兵。如今头上顶着个校尉的职司,在南边也是一号人物。
这次听说要接老夫人回家,他直接就求了小侯爷,先行一步赶来迎接,无非是怕老夫人在外受苦。哪里想到,遇到吴老大夫妻这对儿撒谎精儿,他也来不及寻人印证一下,就闯了过来,差点儿酿下大祸不说,一众兄弟们也伤了一半。
就是自家小侯爷到了,怕是也免不得一顿军棍。
这会儿听得村人要他解释,他也没瞒着,一股脑都说了。
“我们入夜时候投宿到吴家,给了五两银子。问起老熊岭在哪里,那吴家的媳妇儿就说老熊岭不是好地方,欺压乡里不说,还趁火打劫把遭了灾的赵家村人都扣下,签了死契,做工压榨。我们惦记老夫人年纪大,生怕有个好歹,这才心急闯了过来。
这吴家实在可恶,明明我们老夫人好好的,不曾受半点儿苦,都是各位乡亲援手之恩。我们没有报答,反倒惹下大祸,实在惭愧之极。乡亲们有任何惩罚,我们兄弟都心甘情愿领罚。”
童庆到底也是在主子跟前厮混了多年,即便脑子不太灵光,但场面话还是能说两句。
果然听得他这般恳切承认错误,众人神色都是好了很多。心里本来就不多的那么一点儿恼怒,也散掉了。
“算了,你们既然是寻铁夫人来的,那就是自家人。这次闯了祸,也是为坏人挑拨,好在没什么大事。”
“对啊,高仁那小子武艺好着呢,你们没伤了性命就不错了。”
老冯爷也是点头道,“这事说起来都是误会,大伙也不是心窄的人,揭过去就罢了。你回去养伤吧,需要什么尽管开口。都是一家人,不要客气。”
“谢各位乡亲高义。”
童庆诚心诚意磕了头,这才起身退了出去。
英子脸色白的厉害,前次遭难的时候,爹娘兄嫂把她们母子拒之门外,虽然让她冷了心肠,再不曾走动,也没有见过面。但说到底那毕竟是她的娘家,是生她养她的地方。
如今做出这等恶毒之事,简直让她不知如何是好。
难道他们就没想到,她也是老熊岭的一份子,老熊岭倒霉了,她能幸存独活?
还是他们根本就不在乎她死活…
“英子啊,按理说,吴家是你娘家,凡事我们都该礼让三分。但这次的事实在太过了,若是村里不做出应对,以后外人有样学样儿,怕是咱们老熊岭就没有安宁的时候了。”
老冯爷也是叹气,皱眉想了片刻,说道,“吴家留不得了,过两日你回去一趟,让他们搬走吧。否则,就别怪大伙儿心狠了。”
“多谢老冯爷,”英子哆嗦着嘴唇,赶紧应了一句,心里感激不已。这样的结局,当真是村里人宽宏大量了,否则以吴家做下的事,打一顿扭送府衙都要蹲几月大牢,或者干脆打砸一通,传扬出去,吴家就彻底被揭了面皮,子孙后代都别想做人了。
如今只是搬个家,实在是最轻的结果了。
英子公婆也跟着道谢,“多谢老冯爷,有这样的亲家…哎,也是我们家里不走运。但英子可是个好的,平日孝顺我们老两口,照料孩子,什么错都没有啊。”
“不要这么说,大伙儿平日都看着呢,英子是个好媳妇。”
“就是啊,都是一家人,可不要说外道话。”
村人安慰了几句,英子公婆也就放了心,只有英子还是脸色不好。这也是没办法的事,有那样的娘家,做为姑娘也跟着没脸。好在公婆明理,村里人也宽厚,否则只口水就能把她淹死,以后别想抬头做人了。
小米也是自觉犯了错,老实呆在房间里,这次别说上山烤飞龙,连房门都没敢出一步。
待得刘婶子替老冯爷来问主意,她也是赞同加强村里的防护力量,于是就道,“我二哥的师傅武艺极好,常年住在山上,想必也是孤单。不如让我二哥去问问看,若是他愿意下山来做教头,自然是最好了。”
刘婶子也是喜的拍手,“听说老二的师傅相当厉害呢有他教后生们,咱们村里说不定还出几个高手呢。”
小米倒是又有些犯愁,“只不过,学武艺要时日啊,暂时还要找人护卫村里才行。这要怎么办呢?”
正巧铁夫人过来小坐,听得这话就边应声边进了门,“我倒是有个好主意。”
“啊,干娘,快来坐。”
小米跳下地,扶了铁夫人脱鞋上炕,又替她倒了茶,摆上点心。
铁夫人眼底闪过一抹暖色,本来她还以为经了先前那凶险,小米会待她有隔阂,没想到她还是这般亲近又周到。
就是跟在主子身后的风娘,也是心里感激之极。
她最是清楚主子待小米同亲生女儿一样,倾注了太多寄托,若是小米就这般离心,主子怕是要失望,再也不会有笑容了。
“干娘,您有什么好主意,快说给我听听啊。”
小米咬了一口核桃酥,细嫩的手指抹去碎屑,笑的一脸讨好,娇俏的小模样,让铁夫人心里更是暖的雪化春泥。
“我路过北安之前,是去了丰州。那里有我一个故交,开了一家镖局,很是有些名气。镖师大半是兵营里退下的老兵,有本事又可靠。若是你信得过,我就去信让他们派些人手过来。这不是押送走镖,也不必太多银钱。十个人,一月有三十两银子,看家护院足够了。”
“真的,这可太好了。”小米欢喜的眉开眼笑,家里如今日子好过,一月三十两雇十个好手,护一村平安,实在太划算了。
“谢谢干娘!”
“谢什么!”铁夫人替小米理了理鬓角碎发,略带愧意的说道,“寻我来的那些蠢货,让你受惊了!”
“干娘,说的哪里话?”小米习惯了铁夫人的冷情,怎会不知她脾气硬朗,极少低头,这会儿说了软话,怕是心里实在不好受,于是赶紧抱了她的胳膊撒娇,“都是一家人呢,不过是个小误会而已,过去就好了。再说,我不是一根头发都没少吗,不怕,不怕!”
铁夫人叹气,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,想起正赶来的某个不孝子,低声道,“成,等你…义兄来了,让她给你赔不是。”
“义兄?干娘的儿子?那我可要狮子大开口了,干娘替我撑腰!”
小米做了贪财模样,小算盘拨弄的噼啪乱响。
“昨晚可是打破不少东西,耽误大伙儿睡觉,还有我的惊吓损失费,禁足伤脸面的心痛费…”
一个个古里古怪的讨债名头,从她嘴里冒出来,听得刘婶子几个都是笑个不停。
“得罪谁,也不能得罪了小米啊,实在太金贵了,赔都赔不起。”
说笑几句,刘婶子就回前边传信去了,留了小米列菜单子。不论怎么说,那位未曾谋面的义兄也是客人,总要张罗酒菜招待啊。
不提小米这里如何安排,只说三十里外的官路上,正有一对人马顶风奔跑。八百铁骑,全副武装,全速跑过之时,雷鸣一般轰隆有声,惊得偶尔路过的车马都是避让一旁。
“这是怎么了,难道边城有战事不成?”
“不能啊,白草原那里不是遭灾了吗?那些草原蛮子饿的半死,哪有力气攻打咱们大元啊?”
“是啊,而且有战事也不能只派这么几百人增援啊?”
“别看人少,这气势可是不一般,瞧着像上过战场的,满身煞气呢…”
路人们议论纷纷,马上的骑士们确实没有丝毫停留,会不过一个时辰,太阳到得头顶正中的时候,就到了官路岔口。
当先的两个骑士跑去路旁拦了一个老农,问询道,“老伯,这里可是老熊岭?”
老农被惊了一跳,不等应声,就有两个后生从岔路上跑了过来,高声问道,“可是南边过来接铁夫人的?”
两个骑士下意识握紧了手里的刀柄,那两个后生也不上前,又喊了一句,“童大哥已经在我们村里了,铁夫人要我们帮忙来迎一下。”
“童庆为何不来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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