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只是从义兄的性情上替他说几句公道话,不想惹人误会。至于,事实如何,我不在现场,不好多说。但既然是在外边发生的事,总有别人看到吧?到底谁对谁错,总有真相大白的一日。”
小米应的不卑不亢,脸上也没有半点儿惧色,气得九莲站起来就要发怒。众人正犹豫着是不是劝慰几句的时候,突然有宫女过来禀报,“各位主子,请移步到花园。贵妃娘娘马上就要起身了!”
众人赶紧围了九莲郡主,笑道,“走啊,郡主,咱们先去赏花啊!”
“就是啊,方才我看了一眼,内造监的匠人真是厉害,黏在树上的假花同真的一样。若是有蜜蜂,怕是都要飞去采蜜了。”
小郡主好新奇,听着这话第一个跑了出去,好似眨眼间,屋子里就剩了小米一个。
小米偷偷翻了个白眼,这些贵女也是够幼稚的,同前世那些动不动就孤立某个同学的女生没什么区别。不过,若是以为这样就能让她难过就错了。她进宫来,根本不是为了结交谁,自然也不必在意这一点儿小手段了。
刀嬷嬷同韩姨母守在门外,方才屋子里的动静也听到了一点儿,见主子最后一个出来,就赶紧上前,小心问道,“姑娘,方才可是受欺负了?”
“没有,嬷嬷放心。”小米笑着摇头,“不过是几个小丫头,在大哥那里折损了颜面,想要在我这里找补。可惜,我也不是好欺负的,她们就失望了。”
刀嬷嬷听得好笑,见小米神色却是不错,就一边引着她往御花园里走,一边嘱咐道,“出门前,老夫人吩咐了,让您遇事不要怕,不要受委屈。”
“好,有干娘和大哥撑腰,谁也不敢欺负我啊。”
小米笑嘻嘻吐着舌头,同刀嬷嬷说笑,并没有半点儿其余贵女的傲气和端庄,惹得先走几步引路的大宫女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又一眼。
都说镇南侯府那位铁夫人脾气古怪,万年寒冰一般难相处,不想她认下的义女却是个这般和气又亲切的。
御花园里,古朴又大气的八角亭里,四周遮了白色的纱账,随风摆动,很有种仙家的缥缈空灵。亭子里,只放了一张几案,几案后铺了厚厚的毛皮和锦垫,背靠的位置又张了六扇的檀木底座山水花鸟大屏风。
亭子四周,围了一盆盆桃花。花匠当真是好手艺,小小的桃柱落在一人环抱的青花瓷盆里,细嫩的枝头,一半是小小的花苞,一半是刚刚绽放的花朵。或者浅绯,或者淡红,或者粉白,在初春的风里轻轻颤抖着,三分的羞涩,七分的好奇…
亭子外摆了两排几案,案上茶水点心,果子蜜饯齐全,几案后同样设了锦缎垫子,只不过没有亭子里那般奢华周全。
小米顶着镇南侯府义女的名头,按理说位置应该在中间靠前,但方才那番斗嘴,贵女们有意无意把她排挤在外,待得她赶到的时候,就剩了末尾的一个几案还空着。
她也不挑拣,施施然坐了下来。本来这次进宫,她也无意巴结贵妃,凑到前边反倒无缺,不如坐的远些,行动自在,兴许还能找个机会去寻冯简,或者寻人给他带句话。
一众贵女虽然表面上说笑闲话儿,其实眼角就没离开小米身边,见她这个样子,不吵不闹,很有些拳头打到棉花的无力感。
九莲更是气恼,还要找茬儿的时候,苏贵妃终于带了敏慧公主登场了。
众人起身行礼迎接,小米低着头,眼见绣纹精美的长裙拖尾慢慢滑过汉白玉铺就的甬路。阳光照耀在那丝丝缕缕的金线上,让她忍不住惊奇的咋舌。怪不得女人都梦想着进宫做宠妃,这般奢华的衣裙,谁能不喜欢?
好半晌,才听一个轻柔悦耳的声音,笑道,“起来吧,都坐。”
众人这才直起腰,齐声应道,“谢贵妃娘娘。”
小米嘴上做着口型,眼睛却偷偷扫向亭子里。苏贵妃果真如传闻一般美艳,虽然如今已经年过三十,但皮肤白皙,不输任何二八年华的少女,甚至因为岁月的偏爱,眉眼间多了三分成熟风韵,更是惑人。她的一头黑发极顺极亮,挽着繁复的百花髻,偏偏又没簪太多发饰,除了几颗用于固定的珠钗,只有一只金凤钗,凤口衔着一串黑珍珠,颗颗都有拇指甲那么大,浑圆润泽,暗暗闪着幽光,更衬得她整个人神秘又高贵。
敏慧公主比之一般姑娘,眉眼间要多了三分英气,一身象牙色的宫裙,小小的立领,浅碧色的袖口,算不得华贵,却多了清雅。
小米还想多看几眼,在敏慧公主身上找寻某人的相似之处时,却被刀嬷嬷扯了一下袖子。
她赶紧收回目光,坐了下来。
但是这一坐,她才发现,原来方才各家的主母也跟随贵妃娘娘一同到了花园里。
每个几案后,先前还有些跳脱的贵女们,都是老老实实坐在各自的母亲身后,恨不得换了一个人,尽皆端庄又温婉的模样。
贵妃娘娘点头示意随侍女官开始上酒水,笑道,“这一冬日太过沉闷,难得天气终于好了,暖房里的添花开了。本宫一时欢喜,就折腾各位进宫来一同赏花。各位可不要怨怪本宫啊!”
“娘娘恩典,我等能在如此早春就赏到桃花,实在是欢喜之极,哪里有怨怪之心?”
“是啊,这桃花许是知道娘娘心急,早早就开花了。可见它们都是伶俐的!”
“以前有传说,某位后妃可令花期提前,不分四季。如今想来,娘娘恐怕也是天上的花令仙子,桃花这是接到娘娘的令谕了。”
各家的主母可不是年轻的贵女们可比,开口奉承起来,半点儿不失礼又风趣,果然哄得贵妃娘娘笑的更欢喜了。
“哪里像你们说的这般,恐怕是这桃花听见各家姑娘们喊无趣,特意早早开会,给个缘由让她们出来走走,吹吹风。”
九莲常在长公主府走动,也跟着进过几次宫,对贵妃娘娘算不得陌生,她眼见自家母亲上不得台面,说话都抢不上,于是就赶紧接口道,“娘娘真是太英明了,怎么就猜得到臣女们的心思?冬日寒冷,出来走动简直都能冻成雪人。如今眼见春日到了,臣女真是做梦都想出门呢。”
小郡主也是天真笑着应道,“是啊,娘娘,我也早就想出门玩了。”
她身旁的长公主,正端了茶碗,听得这话就放下,嗔怪道,“这孩子,居然当着娘娘的面,告起本宫的刁状了?你啊,若是跟娘娘求情一辈子住在宫里就罢了,若是跟本宫回府,哼,家法伺候!”
“哎呀,母亲,我不敢了。”
小郡主抱了娘亲的胳膊赶紧撒娇,惹得众人都是笑起来。
贵妃娘娘更是拍了旁边的惠敏公主一记,遗憾道,“惠敏若是有小郡主一半活泼,本宫的日子也就热闹多了。”
“哎呀,娘娘,公主这般聪慧,我们可也是羡慕的恨不得红了眼睛呢。若是家里的姑娘能及得上公主一般聪慧,臣妇怕是睡觉都能笑醒啊。”
其余妇人也是纷纷笑着附和,众星捧月一般,贵女们也应景撒娇不依。一时间,亭内亭外莺声燕语,花香处处,倒是当真有几分春日的味道。
小米独自在坐,小米不好冒然开口,就笑眯眯一直听个热闹。心里暗暗盼着酒宴赶紧开始,众人走动起来,她才好找机会啊。
九莲虽然在说笑,可是半点儿没忘了方才被落了颜面的仇恨。于是,一等着贵妃娘娘端起酒碗,开了酒席,她就赶紧笑着建议道,“娘娘,这么喝酒实在无趣,既然是赏花,不如我们就击鼓传花,中彩的姐妹做首诗,如何?若是做不出,罚酒三杯!”
“哎呀,好啊,娘娘就准我们玩闹一回吧!”
“娘娘做令主,谁也不怕作弊躲懒!”
闺女们都是欢喜起来,叽叽喳喳央求着贵妃娘娘应允。
贵妃娘娘宴客,自然希望是宾主尽欢。小小的花令,无伤大雅又热闹,于是就道,“好啊,本宫也不能白做这个令主。正好前几日江南的贡品到了几匹珍珠绢,这就取来做彩头儿。谁的诗做得好,就抱一匹回去。”
“谢娘娘!”
“早知娘娘这般厚赏,臣女就在家里提前写几首备着了。”
众人说笑着,宫门太监们却是忙碌起来,在宫里伺候的人哪有几个不是成精的,早就备着主子们要用到。红漆金边的牛皮鼓,黄花梨的架子,红绸绑着的花球,几乎眨眼间就送到了酒宴上。
没过一会儿,四匹珍珠绢也被宫女双手托着送了过来。
珍珠绢,产地江南某个小镇,许是因为桑树有所不同,蚕食用之后,结茧吐丝,丝线润泽有弹力,织成绢布,天然泛着珍珠般的细腻润泽,因而得名。一年只有八匹,进贡入宫。这次贵妃娘娘出手就是四匹,足见她的大气,也彰显了皇上对她的宠爱。
各家主母们碍于身份不好参合,但贵女们却是跃跃欲试,盘算着得一匹珍珠绢回去,这不仅仅是一匹绢布,更是扬名京都,甚至天下的好机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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