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叫杨正和,是个警察。
大家都说人死之前能看见走马灯,我现在眼前出现的这些重要的人,应该就是走马灯吧。
首先我要道歉,因为我说谎了。
之前在相互印证大家是不是“人”的时候,我对他们说我有个儿子。
我的确有个儿子,但是他七年前就已经死了。
做警察嘛!特别是刑警,难免得罪人。
我记得,这件案子起因是八年前。
那个时候还没有扫黑除恶的活动,特别是特别这个小地方,黑帮猖獗。
李春梅是个五十六岁的下岗女工人,年纪大了在城里不好找工作,凑钱买了辆小三轮车,走街串巷的收点废品、捡点破烂算是补贴家用。
而钱振华是当地一家夜总会的老板,手下有几十个小弟,听说还有点关系。
原本这两个人是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的,结果那天钱振华喝了点酒,领着小三儿开着大奔在外面兜风,一脚油门正好撞到了收完破烂准备回家的李春梅。
如果钱振华当时就把人送到医院,赔点钱,这件事可能也就这么过去了!
但这位自诩黑道大哥的钱老板非但没把人送到医院,下车之后拎着一根铁棍对躺在地上的李春梅疯狂殴打,等到李春梅彻底不动了,他才开着大奔从李春梅身上撵过,扬长而去。
很快,警局接到报警,杨正和到的时候李春梅已经断气了,她老公和儿子在旁边哭的撕心裂肺,要求警察严惩凶手。
而这位钱老板很快就被抓住了。
只不过他一口咬定,当天开车的并不是自己,而是自己的一个小弟,并且说明这只是交通事故,绝对不是谋杀。
至于在法庭上究竟是怎么回事,还有钱老板上面通知什么人,或者这里面还有什么其他的事儿,不是我一个小刑警能知道的。
最后判决结果:那位顶罪的小弟判了五年有期徒刑,另外钱老板赔了李春梅家属几十万。
原本所有人都以为这件事过去了,但李春梅的家属不能认同这样的结果,坚决上诉。
但最终因为证据不足,维持原判。
李春梅的儿子叫赵龙,是个很年轻的小伙子,一直在工厂里打工,是个很勤奋的人。
而这一切的悲剧,现在才刚刚开始。
面对母亲的死,赵龙心中万分悲痛,绝对不服从法院的判决。
可是面对有钱又是有关系的钱老板,这条道好像已经走不通了。
赵龙在工厂里做车工,自己做了一把两尺长的砍刀,一直偷偷的跟着钱老板,足足跟了他三个多月,终于,他等到了一个机会。
那天晚上,钱老板喝的烂醉,将大奔停在停车场,摇摇晃晃的往家走。
而赵龙就这么跟在他身后,一路跟到他家里。
钱老板在外面虽然花天酒地,可是在家里很疼爱自己的老婆,两个人还有个九岁的女儿。
赵龙趁着钱老板开门的一瞬间,直接跟进去,拿着砍刀对钱老板连砍几十刀,最后钱老板被砍的已经看不出人形了。
这时候的赵龙已经杀红了眼,就连钱老板的妻女也没有放过。
等彻底冷静下来以后,赵龙看着满地的尸体惊慌失措,连夜和父亲回到老家。
警察也不是吃素的,接到报警以后很快就查到了赵龙身上,去抓赵龙的还是我。
当时,我记得清清楚楚,我把赵龙拷在地上以后,那个老父亲一直跪在地上求警察放过他们父子。
“我儿子是为民除害?怎么就成杀人犯了?那帮黑社会把我老伴撞死的时候你怎么不去抓?”
我面对赵龙父亲的责问,我没有说话,我没法说话。
我在警局混了这么多年,知道这里面的事儿不是三两句能够说清的。
最后,经过一审二审,赵龙最终被判死刑。
我当时以为,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已经彻底结束了。
可是万万没想到,这竟然会成为一切的起点。
三个月后的国庆节,我儿子从学校放假回来,我开车去车站接他,但是左等右等,都没见到那个傻小子。
我等来等去,最终等到的却是一通电话。
“杨警官,你还记不记得我了?你儿子在我手里。”
一听到这个声音,我整个心都沉到谷底了。
这是赵龙父亲的声音。
“你想干什么?你是不是想要钱?你给我报个数,我一定给你凑齐。”
电话那边传来了不屑的笑声:“杨警官,你认为对我来说钱还重要吗?我想跟你谈谈,就你和我。”
最后他说了一个地址。
作为刑警,我二话不说将这件事情报告给了警队,警队自然也高度重视。
马上在那里包围。
可当我看见赵龙父亲和我儿子的时候,血都凉了半截。
二人身上缠满了炸弹,只要稍有不慎就会爆炸。
“姓赵的,我知道你惨,但这件事情跟孩子无关,你儿子是我抓的,你要报复来找我,把孩子放了!”我看着儿子惊恐的眼神,心都快碎了:“而且你要相信法律,你儿子杀了三个人,其中还有一个是九岁的小孩,怎么判都是死罪,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呢?人人都像他这样,岂不是天下大乱?”
赵龙父亲只是在那儿笑,笑得让人毛骨悚然:“大老板杀人能找人顶罪,判个几年就出来了。我儿子杀人就得判死刑。这就是你口中的法律。法律是给我们穷人定的,现在我算是看明白了。杨警官,你知道我为什么把你叫来吗?我就是要看着你儿子在你眼前被炸得粉身碎骨!用你的法律来审判我吧。”
说完,这个老实巴交一辈子的农民没有一丝犹豫的点燃的引线。
“爸!!!”
这是他最后一次管我叫爸。
然后炸弹就爆炸了。
在那一瞬间,我终于体验到什么叫天塌了。
我的天塌了,他的天也塌了。
我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个老赵头不愿意去讲道理。
所有的道理都是为了让人好好活着。
但是他一心求死。
我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一个好警察,但我绝对不是一个好父亲。
从那个时候开始,对儿子愧疚每时每刻都填充着我的心。
只有在帮到别人的时候,这种愧疚才会稍微缓解。
久而久之,甚至形成了一种心理疾病,有一种强烈的自毁倾向。
宁可自己死,自己受委屈,也不想看着别人受罪。
所以,我在听到卷帘门外有个女人敲门,我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开门。
却没想到,这是我人生的终点。
我叫,杨正和。
我的故事讲完了,就这样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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