凉州首府。
冀县官道旁的一处大营中,一口大釜咕噜噜的往上冒着白气,两名大周士卒懒洋洋的烧着火,另外一名士卒则拿着木把勺子搅拌着大釜内那少的可怜的栗米。
然而,即使如此,这大釜内飘出了香味,也让四周那些面黄肌瘦的流民们眼中冒出了绿光。
他们拼命的往前挤。
强者在前,弱者在后,妇女儿童连在队列中拥挤的资格都没有,只是坐在那荒芜的地上,垂着泪抱着她们那在怀中连哭泣都没有力气,仿佛早已经死去的孩子。
幸运的,等待着丈夫端回少的可怜的粮食,还能撑一会。
不幸运的,丈夫已经死去,那么只能坐着等死。
甚至,就连尸体也会被那些隐藏在暗处观察的流民拖走,成为锅里继续让他人活下去的粮食。
至于为什么不明着拖走,只是因为四周还是有着士卒在巡逻的。
当然,他们也只是睁一只眼,闭一只眼。
只要不是活着的时候,被人强行杀死,当做食物,那么就行。
因为那会让他们上头的老爷面子上过不去。
“不去排队吗?”
荀瑾瑜看着自己面前,正盯着树上一具被绞首尸体的吴信轻声问道。
“不用。”
吴信淡淡的回复了一句。
“会有人送来的。”
不等荀瑾瑜疑惑为什么吴信这么说时,远方一名骑着战马的士卒就在她紧张的眼神中飞驰而来,停留在了吴信面前。
“小子,今天来的挺早。”战马上的士卒扔给吴信一个包裹。
吴信见状,连忙露出了一个憨憨笑容,稳稳接过道:“因为俺饿了,所以今天来早了些,辛苦军爷了。”
“小事,你小子身手不错,记得把任务做的干净点,不然走漏了风声下次你可接不到这活了。”骑着战马的士卒笑了笑,随后瞥了一眼站在吴信身旁瘦弱的荀瑾瑜,意有所指。
“哎,哎,没问题的军爷,这位是俺拜把子的兄弟,而且身手也还可以,保证不会出问题的。”吴信拍着胸口,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。
“行,那我先走了。”士卒见此,也没有多说什么,而是直接一拉缰绳,驾驭着战马离开了。
“他说的任务…是什么?”
荀瑾瑜看着离开的士卒,满心疑惑。
毕竟她和吴信相处这三天来并没有听说过吴信接过什么任务,也没有听他说过他和官兵也有着联系。
而且,从今天跟着吴信出来后,她就发现吴信的行为变得异常奇怪。
不仅全程没说一句话,总是冷着脸。
就连眼神都感觉变得有些…吓人。
吴信没说话,只是收敛起了刚刚脸上那讨好的笑容,然后拍了拍荀瑾瑜的肩膀,示意她继续跟着自己走。
荀瑾瑜敏锐的察觉到了吴信在拍自己肩膀的时候,扫了一眼四周。
这也使得她下意识的朝着吴信刚刚扫的地方看了过去。
只见几名衣衫褴褛,形容枯槁的流民正往着她和吴信这边靠近。
荀瑾瑜理解了。
随即她握住了吴信的手,手缓缓向插在身后的石块摸去。
不过还没等她摸到,就发现吴信已经牵着自己向着一个偏僻的角落走去。
嘴里还说着。
“这边不能动手,去那边。”
…
荀瑾瑜看着和几名流民正争吵的吴信,心逐渐的沉了下去。
前面,吴信才带着她到偏僻角落杀了那几名窥视他们包裹的流民。
而现在…
“吴爷,这一具尸体太瘦了,实在不值这个价钱。”
“放屁,你瞧瞧,这身子,瘦的骨头都看得见,能不香吗?”
“可…”
“就三个铜板,成不成!”
“成,成!”
在卖尸体。
“哎,卖亏了。”看着已经走到自己面前,哀声叹气的吴信,荀瑾瑜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心里的疑问:“你…每天都在做这种事?”
正随手把铜板扔进裤兜,想着离攒够500铜板买米又近了一步的吴信闻言随口答道:“对啊。”
“为什么?”
吴信奇怪了的看了荀瑾瑜一眼,然后笑了笑,“因为大家都在这么做。”
大家都在这么做…
荀瑾瑜咬着唇。
她能理解吴信的行为,也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。
毕竟她又不是没见识过这些场景,逃亡的时候她也经常见。
但她就是觉得吴信不应该是这样的才对。
“好了,别想太多,我们又不是主动杀的人,是他们想杀我们,我们不得已才反击的而已。”
“卖尸体也是废物利用,毕竟我们不卖,别人也会拖走,吃了或卖了,这可是我们杀的,给别人那样不血亏。”
吴信看着荀瑾瑜有些黯淡的眼睛,还以为她心有不忍,就安慰了一句。
也是,再怎么说也是那个什么洛阳荀家出来的千金小姐,见不得这些人间疾苦很正常。
等一下。
千金小姐?
话说这家伙好像除了告诉自己她被绣衣使者追杀外。
为什么被追杀的原因,好像并没有告诉自己吧?
吴信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正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荀瑾瑜一眼。
算了,一会吃饭的时候问问。
想到这,吴信随即就提过荀瑾瑜背在身上的包裹道:“好了,别想太多了,现在也中午了,先回去吃饭吧,饿死了都。”
荀瑾瑜闻言,也从自己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思绪中回过神来,轻轻应了一声。
随后好像又突然想到了什么,微微抬头看着吴信的背影询问道:“早上那个士卒跟你说的任务…”
吴信摆了摆手。
“那个晚上才能做,白天太引人注目了。”
“是什么任务?”荀瑾瑜追上吴信。
“没什么,流民太多了,他们压力太大,我帮他们处理掉一点。”
荀瑾瑜僵在原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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