刚放下的马车帘子又被撩了起来。
“怎么了?”
长乐看到徐瑾这么慌张的跑来报信,第一反应就是卫承宣出事了。
周围停着的马车都已经走了,长乐留下来等卫承宣,已经是最后一个。
徐瑾还是压低了声音,“皇上遇刺了。”
长乐瞬间就变了脸色,取掉头上过重的发冠递给凛冬,提着裙摆就跳下了马车,“现在怎么样了?”
“已经去请薛神医了,宫中留守的太医也都被叫了过去。”
“王爷让属下来跟王妃说一声,王妃不必等他了,他今夜不会出宫了。”
出了这样的情况,长乐怎么可能独自一人安安心心的回府。
“我去找他。”
皇上和卫承宣的感情那么好,皇上如果是病逝,将分离线拉长了,卫承宣可能接受起来还容易一些。
如今突然遇刺,若是救不回来,最难受的人只会是卫承宣。
这个时候,她必须陪在卫承宣的身边。
有徐瑾领路,长乐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乾清殿。
乾清殿一片肃穆,禁卫镇守着宫门,长乐迈步进去就见殿中跪趴着一名宫女,嘴角还有黑色的血迹,显然是服毒自尽了。
长乐只看了一眼,便快步进了内殿。
太医署今夜值夜的太医都来了,跪在地上各个面无人色。
长乐看到了卫承宣,还未上前,外面庆公公又急匆匆的领着两人进来了。
是薛廖远和庄霁宴。
薛廖远匆匆对长乐使了个眼色,庄霁宴想喊长乐一声,但也知道现在不是时候,跟着薛廖远提着医药箱快步走去了龙床。
薛廖远掀开被子,一柄匕首直直的插在永德帝的心口,鲜血已经将他身上明黄色的寝衣染红了一大片。
薛廖远立刻开始检查,庄霁宴在一旁打下手。
庆公公急的满脑门子都是汗,不停的张望。
卫承宣面沉如水的站在龙床前,连长乐来了都没有发现。
长乐走上前,在卫承宣的身侧站定,轻轻握住他垂在身侧紧握成拳头的手。
卫承宣一怔,转头终于看见了长乐。
卫承宣张了张嘴想说什么,长乐握紧他的手,“我跟你一起面对。”
卫承宣喉头发涩,半晌才点了头。
薛廖远翻开永德帝的眼帘查看瞳仁,长乐站在的这个位置都能看到永德帝的瞳仁已经放大了。
这代表着什么,即便是不懂医术的人都懂。
把脉,检查伤口,用温水化开药丸,再用竹篾压着永德帝的唇舌喂进去,然后扎针。
所有人都紧紧的盯着薛廖远手上的动作,等着他宣布一个结果。
足足半个时辰,薛廖远探了一下永德帝脖颈上的脉搏,最终收回手,“王爷,我已尽力。”
长乐能明显感觉到卫承宣的身体猛的绷紧了,长乐声音发涩,“薛伯伯,没有别的办法了吗?”
薛廖远摇头,“匕首正中心口,无力回天。”
“皇……”庆公公噗通一声跪到地上就要哭嚎,长乐一个箭步上前捂住他的嘴巴。
庆公公惊恐的瞪大眼睛看她。
“庆公公,现在不是哭的时候。”
庆公公也反应过来,连忙点头。
祈朝节刚过,夜宴才散场,各国使团都还在盛都,若是此时传出永德帝遇刺驾崩的消息,可想而知会引来什么动荡。
大晋才刚肃清了各个世家的势力,表面看着没有什么,但内里早已空虚,就连可用的官员,一双手都能数的过来。
更何况其中还有像今天那个老臣那般,不满卫承宣主理朝堂之人。
这个时候绝对不能生乱。
长乐转头看卫承宣盯着龙床上的永德帝没有反应,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,立刻转头下达命令,“今夜乾清宫内的消息不准往外走露一丝一毫,若外面传起任何一点风声,你们三族内进皆陪葬。”
这话是说给跪在殿中的那些太医说的。
太医们各个静若寒蝉。
“徐瑾,你去通知禁卫,让他们将外松内紧,将乾清殿围起来,不许任何人走动打听任何一点乾清殿的消息。一旦发现有人打听,杀无赦!”
“是!”徐瑾领命大步出去。
“庆公公。”长乐转头。
“哎,王妃吩咐。”庆公公躬身上前。
“乾清殿中所有伺候的宫人,你都一一交代一遍。殿内一应事务照旧,先前怎么样,接下来的几天也就怎么样,直到送走各国使团为止。”
“是。”庆公公也马上按照吩咐办差去了。
薛廖远看着长乐冷静的处理当下的事情,眼中闪过赞赏,转头再看一直盯着永德帝的卫承宣,心下也闪过不忍。
他为永德帝治病多年,自然也知道他们之间的感情非同一般。
说是兄弟,其实倒更像是父子,还是感情极好的那种父子。
“宣王殿下,有什么话,你跟皇上说一说吧。”
薛廖远在永德帝身上扎下最后一根银针,永德帝缓缓睁开眼睛,气息弱的几乎没有。
卫承宣立刻疾步上前,“皇兄。”话开口,声音已经哽咽。
永德帝艰难的露出一个微笑,“定安,对不起啊。”
“皇兄,你别说这种话。”
“我知道她是要杀我的,我故意让她近身的。”
卫承宣蓦的瞪大眼睛,“为什么?”
永德帝笑着叹息一声,说出的话微弱的几乎只剩气音。
“朝中世家已经肃清,虽说百废待兴,但今年科举将考,必然能选出一些可用之才。”
“朝中那些老臣,有些虽然顽固,但也忠心可鉴,若只是说话难听办事无碍,你就当他们在放屁,只管将差事交给他们去办就行。若实在看着厌烦,等科举提拔上来的人得用了,你就让他们告老还乡,眼不见心不烦。”
“其实以你的能力,这些话我也本不用嘱咐你,但事到临头,总还是有着担忧。”
“至于你的两个皇侄,文州骄奢淫逸,且刚愎自用,恐被有心人撺掇,就让他在宗罪府待着,不必放出来。”
“而书烨,他有心想去沧州闯荡一番,那便让他去。若他当真能凭着他自己的本事从小兵一步一步走上来,那你就封他个将军当当,让他以后就镇守西北。”
“皇兄,你别说了。”
“定安,传位于你的诏书我早就写好了放在乾清殿的匾额之后。”
“说到底,还是皇兄对不起你,明知你不想要这些,却偏要将这些责任落到你的肩上,是皇兄强迫你了。”
“这些时日,我总是在梦中梦见你娘,她骂我,说我没有信守承诺把你照顾好,明明你都不喜欢还逼着你做。”
“我跟她解释,说这天下的百姓我们总不能不管,但是她不听,她说她只要她的孩子平平安安高高兴兴。”
永德帝说着,气息越来越弱,脸上的笑容却无比的温柔,目光透过卫承宣似乎看到了虚空中的某人。
“玉瑾,对不起啊,到最后我还故意逼定安一把。”
“你别生气,我这就来给你赔不是了。你把我带走吧,别再扔下我一个人了,我真的已经忍耐到极限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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