记者来的毫无预兆,林娴姿面色难看,呼叫保镖过来处理。记者中有香江老牌最难缠的狗仔,靠山是另一家豪门的混不吝受宠二代。
跟香江律政部门主官是姻亲,依仗的无法无天,保镖不能强硬拖走,林娴姿不得已亲自出面。
走廊里人潮消退,梁文菲淹没在其中,从头至尾一句话不曾说,一个动作不曾有,瞳孔呆滞颓废,如同一具木偶,一个由头。
电梯门关闭,光芒迅疾掠过的一瞬,连城看见她嘴唇哆嗦,说了听不清,万念俱灰的落丧,简直像来到世界末日。
“您很疑惑?”
右手边儿突然传来声响,苏成怀在三四米外,立定不动。
保持距离,保持疏远,态度抵触,暗含厌恶。
连城转身就走。
“您不想知道答案吗?”苏成怀站直,“为什么梁文菲会来香江,为什么出现在这儿,为什么不发一言,煽动记者。”
深夜走廊空荡,他声音落地有震响,连城没那么好奇,脑海却挥之不去。
她转回身,“为什么?”
“因为梁董的董事长身份要被罢免了。何记年暴露,转移集团财产,另起炉灶,背后竟是梁董授意,董事会能愿意?”
“本来这点也好处理,梁董威重,一个态度,过得去理由,只要及时,风平浪静。但他为您留在香江,打算等今晚平安,九点飞南省,明早八点回香江。”
连城口舌发干,手也麻痹。
“如今全泡汤了。”苏成怀晒笑,“您以为梁文菲这个新闻是冲您吗?不,那是董事们看的,看看他们心中龙骧虎视的梁董,有多色迷心窍,为女人丧心病狂。”
“当然,也是顺手给您母亲递个机会。也不用勉强您与他联手,只要您三言两语,稍加推手,就能把梁董定在耻辱柱上。”
“我不会和——”
“不会什么?”苏成怀笑容越大越冷冰,“不会和梁正平联合?您没听明白吗,不用联合。”
“您母亲这么快找出内奸,莫士诚简直措手不及,手下人昏招频出,香江持枪,就算他主使证据不足,引渡也作废了,他输的没了价值,梁正平不会和他合作。”
“你们和他没了直接矛盾,他把过去挑出来,梁文菲送过来,是给您台阶,默认您对梁文菲动手解恨,这是休战协议,您先报兄妹两个的仇,他夺他的权,两不相干。”
“至于将来你和他的仇,等您母亲掌握莫氏,重新再算,这不是商场你进我退的让渡默契吗?”
连城,“私仇不是商场,我和梁正平没有默契。”
苏成怀哈,“这不是对您最有利的局面的吗?莫士诚大败,梁正平低头,梁董躺在ICU,把柄就在您手上,您一捏,长久以来的愿望就达成了。”
连城深吸气,嘴唇蠕动,无言。
“还是您原谅梁董,既往不咎。”
连城神色绷紧。
寂静几秒后,苏成怀几乎是嗤笑了,“我在期望什么,您怎么可能会原谅,您那么坚定,那么坚韧,精神稳固,意志强悍,对错是非明辨,黑白好坏清晰,永远不会——”
他讽刺,“斯德哥尔摩。瞧瞧这病名,您把他打入十八层地狱了,是极致恶魔。我就情不自禁想要问问您。”
他一步步逼近,“四年时间,您就完全没有感受到,他强势,他让您窒息,四面八方都是他的拘束,您被压迫了,可您日子有现在一成的动荡吗,有过朝不保夕的风险吗?”
“没有,您好好上学,好好出游,最危险一次,弯道车祸,您最大的伤是蹭破油皮。”
连城,“我从未否定这点,我在乎是另一方——”
“实质关系。”苏成怀抢断,“梁董那晚没有理智,您觉得过后不该将错就错,变本加厉。”
“他就该像沈黎川一样,逃出门去,然后您跟梁正平父母商量离开。可梁文菲药下了,结果没成,照你当时的深浅,能满多久。”
“等梁正平夫妻知道,您觉得他们会放您安安稳稳的走,还有沈黎川,他会忍住不帮您,他帮您,梁文菲又会怎么做。”
“一重危险滚雪球发展到九重复杂,您提前嫁个艾滋病刘青松,有反抗的余地吗?”
连城攥拳,手背青筋直鼓,眼睛烧出火气。
苏成怀退了一步,“您从不苟同我,但我现在忽然认同您了,梁董就是有错,他不该占有您,和您有夫妻之实,他该那一晚后,如这四年昼夜不休,穷尽心力保护你,默默付出所有,走沈黎川那一挂。”
“您喜欢那样,要爱的好看,体面,端庄,既得情深似海,又要能遏制,可能自控的感情,还叫情深似海吗?”
“您理解沈黎川,认同他的爱,那沈黎川换到梁董的位置呢,他能做什么,他第一步反抗父母就迈不出去。”
“或许您要的也不是爱,只是模样精致的喜欢。梁董这种感情简直就像诅咒,有且仅有您,万中无一,倘若是我这样爱一个人,我会恨,恨这世上为什么要有一个如此生生折磨我,人不人鬼不鬼的源头。”
连城出奇的镇定,稳固,从头至尾立在原地,没动分毫。
只有眼眸颜色愈发黑,到最后,黑成一渊撼动不了的墨海。苏成怀说得多,几乎全程压制,这一刻却比她荒凉,了无意趣。
“您走吧。”他摆手,“想怎么做,就去怎么做,您赢了,您赢得自由了。”
连城当真离开。
话到一半,她已经明白苏成怀这一通发泄为何。
梁朝肃昏迷不醒,梁氏丢了,没有能力再辖制她。她拿出录音,以他现今身体条件入狱,这一生或许也就这几年。
午梦千山,窗阴一箭。
香江这几日,形势急转激发太快,行差就错,一失千里。
梁朝肃空前落寞的那一问,是不是当时就已预料到此时。
“莫小姐。”苏成怀又出声,还改了口,“别忘了做体检,这是梁董最牵肠挂肚的事。”
连城停顿一瞬,下楼,林娴姿等在电梯口。
大厅外夜幕迷幻的深蓝,星星、霓虹、天际线横跨无休无尽,连城拢好被风吹乱的头发。
林娴姿又替她梳理一遍,苏成怀发问那么久,她都没出现,此刻也不问,搂着连城走下台阶,“连城,我们回家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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