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渐入冬，料峭风寒。
还未到落雪时分，天儿已是极冷了。
青晗一踏出门槛，立马便感觉风刮子往她身上袭来，不由地紧了紧身上的狐肷氅衣，这才踏出第二步。
到了正德堂进了内室，外袍尚未解下，便听见祖母熟悉的抱怨，“不是跟你说天冷了不必时常来，你这孩子怎地就是不听呢？瞧你，一路过来冻坏了吧？”
“祖母您放心，孙女穿得厚实，冻不着。”
在丫鬟们的服侍下，青晗已将厚重的外衣脱下，露出里头金丝海棠锦缎长裙，配上她白皙娇妍的面孔，甚是好看。
“孙女给祖母请安！”
顾氏看着眼前出落得愈发出众的孙女，眼里的欢喜疼爱满溢出来，“快些起身，来，坐到祖母身边来。”
青晗柔顺地应着，特特在炭炉边上烤了烤去了身上的寒气才敢上前。
“瞧你，手上冰凉冰凉还说冻不着？祖母这儿你几时不能来，非得赶早晨这最冷寒的时分？”
顾氏亲昵地拉着孙女细滑却犹稍显凉意的手，一边嗔怪一边用自己的手包裹着孙女的。
青晗感觉着从手上传来的温暖，整颗心都是暖暖的，“没办法，谁让孙女就是想念祖母，每日晨起见不着您便浑身不自在。”
顾氏被逗得眉开眼笑，“你这张小嘴啊，尽会哄人。”
“孙女说的可都是实话呢。”
青晗亲密地抱着祖母撒娇，惹得顾氏更加开怀。
“祖祖……”
门口传来一个娇憨软糯的声音，却是皎皎被婆子抱了来。
皎皎穿着妃色的蝠纹袄子，裹得像个小圆球，戴上毛茸保暖的兔毛小帽，只露出一张红扑扑异常可爱的小脸蛋。
顾氏看着乖巧讨喜的小人儿，笑得一脸慈爱，“哟，小皎皎起了啊。”
和青晗幼时一样，皎皎就养在正德堂里。
“下……”
皎皎一进了温暖的屋子，就闹着要下来自己走，婆子只得连忙将孩子放下。
皎皎话还是说不利索，但是路已经走得很好了。
只见一下了地便自个儿迈着小脚步，登登就跑到顾氏跟前站定，瞪着两个圆溜溜的大眼睛脆生生地道了句，“祖祖，安……”
说着，还似模似样地屈了下身行礼一般。
顾氏见状一愣，顿时开怀得眼睛眯成一条线，“好好好，小皎皎这都会给祖母请安了，真是懂事长大了……”
她边夸边将皎皎抱在怀里稀罕。
“姐姐……”被抱着的皎皎乐滋滋地笑了好几声，又昂着头一脸热切地望着青晗，亮晶晶的眼里写满了“快夸我”三个大字。
青晗嘴角扬起，毫不吝啬地称赞道：“皎皎真棒，只教一次就记住了，真是个聪明孩子！”
这个请安的动作就是她昨儿个带着孩子玩闹的时候一时兴起教下的，倒没想到皎皎这小脑袋还真能记得住。
听见青晗的赞美，皎皎顿时小脸发亮，小手指指着自己道：“皎皎，棒！”
末了，还煞有介事地点着头，模样再可爱不过。
那可人搞怪的样子瞬时就把青晗祖孙二人逗笑了。
简氏进门时见到的就是如此和乐融融的场景，眼里也不由得漾笑，“儿媳就知道娘这儿指定是府里最热闹的地儿，整日欢声笑语不停。”
顾氏见了大腹便便的儿媳，面上的笑意更深，“珮桦来了……”
青晗也喊了句，“娘……”
简氏温柔地应着，下膝正好屈下，就被顾氏连忙拦下，“行了，都怀着身子还讲究这些虚礼干什么，快些坐下吧。”
“谢娘体恤。”简氏从善如流，找了个位置坐下。
顾氏看着她越发大了的肚子，不免又将方才说青晗的话拿来说儿媳，“这天儿这么冷，你们一个个都不知道享福，都早早往正德堂跑做什么，仔细风吹冻到。”
简氏温软地笑着，“娘，儿媳就在咱们自己家走动走动，没事的。”
见她毫不在意，顾氏也是无奈。
皎皎这时从她怀里钻出来，几个小踏步又跑到简氏面前，小身子再度比划起来，“娘，安……”
小孩子就是这样，学到什么新鲜东西总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，都捞夸耀自己。
简氏也没辜负皎皎的期待，狠赞了她一把，让这小家伙好生得意呢。
见状，顾氏和青晗不由得相视一笑。
看皎皎正赖在儿媳怀里撒娇，未曾留意这边，顾氏小声问道：“晗儿，真的不打算告诉齐家关于皎皎的事儿吗？”
青晗蹙额，道：“暂时先不吧，其实先前那些也都是孙女的一些猜测而已，没有真凭实据。而且哪怕找到证据证明，齐家应也不见得会感激的，弄不好还得罪了人家。”
毕竟家丑不可外扬，换了谁，家里的私密被人知了都不会高兴的。
“说得也是呢。”
顾氏叹了口气，“也好，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，反正就算皎皎就算真是那家的人，也是位置尴尬的，还不如就养在咱们家呢。”
“或许咱们也可以等皎皎长大些再告诉她，让她自己做决定。”青晗建议着。
“这法子倒是不错。”顾氏想了想，赞同道。
“娘，您说什么法子不错？”简氏视线转向这边，好奇地问道。
“哦，没什么。”顾氏笑笑。
“我和晗儿正商量着到时候把风大夫接来了，该把人安排在哪个院落呢，晗儿说就扶云居，我觉得不错。”
“安排在扶云居倒是不错，那院虽不算很大，但胜在清雅幽静，倒确实提好的。”
简氏如是说着，突然又觉得有些好笑，“娘，眼下说这些还早着呢，青梧带着人才出发没几日。”
因为梧去过钱州，又和风玲琅打过交道，所以接送风玲琅来清原的任务依旧还是落在他身上。
这路途遥遥，来回一趟可得花上不少时日，婆母现在就操心，倒确实显得心急了点。
青晗笑道：“早些安排总比迟好啊。”
“倒也是这个理儿。”
*
千里之外，吴州
身形单薄的俊俏少年手撑着墙壁，步履艰难地在屋内来回练步。他必是极为辛苦的，不过才走了数个来回，他就已经气喘吁吁，满头大汗。
但他并未因此而放弃，依然咬牙坚持着。
风玲琅一进门，不意外就是看到眼前这一幕，“行了，你才刚醒过来，身子还没调养过来，肯定恢复不到先前那样活蹦乱跳的程度的。有点耐心慢慢来，逼得太紧反而容易适得其反的。”
少年置若罔闻，依旧埋头迈步。
见他完全拿自己当空气，风玲琅气得叉腰，“风言旨，姐姐跟你说话呢！”
言旨这才停下，星眸与她对视，“我姓言，少给我冠你的姓。”
“唉呀，我这也是为了避免别人起疑嘛，你看咱们姐弟一人一个姓多奇怪……”
言旨打断风玲琅的话，面无表情地道：“我几时答应你当我姐姐了？”
“你是没答应，可我说的提议的时候你不也没反对吗？”风玲琅赖皮地道。
言旨沉默，转过头不想理她。
啧，口嫌体直的小屁孩！
嘴上说着不想认她当姐姐，其实心底不知多高兴呢？
风玲琅撇了下嘴，走到一旁的矮墩子坐下，忍不住感慨道：“先前我还一直担心你醒不了，现在看见你能动能说我总算是放心了，这样我到时候走也走得安心些。”
“走？你要去哪？”言旨不由问道。
“怎么，舍不得你亲爱的姐姐了？”风玲琅即刻变得得意洋洋。
言旨皱眉，像看智障一样看了她一眼。
风玲琅憋气，半晌才恨恨地道：“去清原青家啊，青晗她娘预产期差不多到了，我先前答应了要赶去帮忙的。”
“青晗？”言旨微怔，脑海中不禁浮现一张娇俏美好的笑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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