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义眼里闪过痛意。
一念之差。
悔之晚矣。
“让百姓全都从田中撤退!焚烧!”
苏回夜带着人赶来,将田中的人驱离。
好像又一次回到了森林灭火之时,他们一同作战。
只是这一次,每个人全都忍着巨大的悲痛,亲手将活下去的本钱销毁。
干草铺下去,硫磺油泼下去,还有收集来的桐油,确保每片庄稼都已具备燃烧的条件。
然后,统一放箭点燃。
蝗虫贪婪,不舍美味的食粮,等想逃已经来不及,浓烟滚滚,将凉州的天空炙烤扭曲。
黑压压的人群,哭声已渐歇,只剩麻木,悲凉,呆滞。
这一日,是凉州的灾难日。
血淋淋的教训让他们将蝗虫的可怕刻进了骨子里。
为什么?
活着就这么难吗?
老天爷要把人作贱到什么时候?
“孙儿,奶不活了,多一张嘴,咱家熬不过冬天,你要好好听你爹的话。”
一个老太说完,一头撞死在旁边的巨石上。
人群惊叫,骚乱。
旱情刚过,本以为有了盼头,哪知就连那寥寥无几的几棵庄稼都化为乌有。
前面哪有什么活路,官府发的粮根本就不够!
不活了,不活了,活着遭罪。
又有些人双目无神,跟着萌生死意。
“肃静,肃静!听郡守大人说!”荣昆大喊。
白义双目发红,用坚定的声音对着百姓承诺:“本郡守绝不会让你们饿肚子,这就发信函,让朝廷派人救灾,向金城借粮,会过去的,本郡守发誓!”
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叟蹒跚上前。
“老头子我反正也不怕死了,郡守大人,今日就斗胆问您一件事:已经有十天没有分救济粮了,朝廷是不是不想管我们了?”
“不是!救济粮只是在路上耽搁了,很快就会来的。”
“可是郡守大人,再等几天呢?三天,五天,还是十天?我怕等不到粮来了,我……我……”
老头一头栽倒在地上。
“爹!”他儿子扑上去。
“是不是吃那个野菜吃的,我就说那个菜没人挖,不能吃,不能吃啊,爹啊……”
定三上前一探,人已经断气了。
“舌根发黑,有白沫吐出,瞳孔放大,是中毒症状。”
“大人,什么时候粮能来,我们能等到那个时候吗?”有人开始大声质问。
“听说那个桑氏早就跟大人说蝗灾要来,大人为什么迟迟不下命令收粮?”
白义的神色阴沉的可怕,那人缩了一下肩膀,低下头不再言语。
但既问出此话,证明百姓心中已经有了怨言。
他一身冰冷,默默的矗立在人群中,目光一一扫过百姓的脸,最后看向远处的山峦。
肚子又叫起来,他觉得很累,也很冷。
定三就气笑了。
“大人没下布告吗?是你们自己不愿收割,现在怪大人头上了?”
“我说你们这些人有没有良心,这几年大人为凉州做了什么你们看不见吗?
自己想想以前你们每年死多少人,大人来了以后又死几个!
天天操心你们吃不饱,穿不暖,你们不好过,大人就好过吗?郡守府都变卖的快成空架子了!
自大人来到凉州,本来三顿饭也跟你们一样改成两顿了!
他来的时候二十二,也是仪表堂堂,英俊不凡,可现在才几年呢!都老的被人认为是四十了!连个媳妇都找不到!”
白义:“……”
桑宁:“……”
说实话了吧?
是他不想找吗?就是找不到!
“大人找水的时候,天天睡不好觉,头发都冒白了,你们怎么能转头就忘恩负义?”
定三越想越气,真想撂摊子走人,离开这又穷又恶劣的鬼地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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