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完江怀远所有的信件之后,我内心难以平静。
或许是敌人打来的时候,村子里的人生离死别的场景。
或许是韩震和我曾爷爷李百川告别的时候,两兄弟明知这一别就是阴阳两隔,他们在想什么。
又或是我曾爷爷最后回到村子里,看见那惨不忍睹的场面时,他有没有肝肠寸断。
但最让我难以平静的是,那个叛徒,他竟然为了虚无缥缈的成仙,忍心把敌人提前引进村子里,残忍屠杀自己的同胞,和自己的手足兄弟。
老爷子常跟我说人心难测,没想到竟这么难测,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,能把自己的人性毫不犹豫地摒弃,沦为禽兽。
我在想,就算这世上真有神仙,就算这个人真能成仙,神仙真的会接纳他吗?
虽然信件只有短短几篇,我却仿佛能看见信件里的那些人,当时的心理变化,和喜怒哀乐。
此时我也没多去深思信件里透露出来的信息,因为江怀远寄回家的东西我还没看完,还有一个日记本。
张万年已经看完了日记本,他坐在那里思绪万千,估计也在消化信件和日记本的里的信息。
这本日记本确实跟江雨欣说得一样,内容没有很特别,甚至有些枯燥,记录的全是江怀远的日常心情和一些琐事,其中大部分都跟他老婆和两个女儿有关。
从这些内容可以看出来,他是个比较热爱家庭的男人。
其中有一篇日记,我印象比较深刻,里面这样写道:
“五月三日,星期六,暴雨。”
“前些天老婆来电话,说二宝最近腹部时不时地隐隐疼痛,其实二宝素来有肠应激综合征,容易拉肚子,有时候也会肚子疼痛,可近来有些奇怪,连续地疼痛让我老婆有些担忧。”
“我上网百度了一下,各种危言耸听,什么胃癌肠癌都来了,吓得我赶紧关了网页,心里十分害怕。老婆给二宝挂了周六的号,她知道我忙,让我不用回去,我很忏愧,我觉得我必须要回去,天塌下来也得回去。”
“周六这天到了,我和老婆带着大宝和二宝来医院,给二宝做检查,我心里七上八下,决定以后不再上百度。做完检查,医生说二宝只是吃坏了肚子,吃两副药即可,让我们不用紧张。”
“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,我如释重负,开车回家的路上突然下起了暴雨,大宝和二宝在车内玩闹,十分喧哗,我老婆也松了口气,开始话多起来。”
“我是个喜欢安静的人,此刻却感受到愉悦,我一生喜爱晴朗的天气,今天却觉得这暴雨下得极好,我不紧不慢地开着车,感受着这普通而又久违的幸福。”
“我决定放下手里的事情,在家里多留几天,陪陪老婆孩子,希望那样的日子早点结束,不用在外奔波。还有,以后生病直接去医院,不能再上百度。”
看完这篇日记,我大抵能明白江雨欣为什么这么坚决地要帮她父亲查出真相了。
不管江怀远在外是如何,至少在家,他是个好父亲和好丈夫。
那几年他有个女儿失踪的时候,我估计他都崩溃了,到死他都没找到这个女儿。
此时我和张万年全都看完了所有的东西,一时间谁都没说话,在消化这些东西。
江雨欣很早以前肯定就已经看过了日记本,但这些信件她也是刚看过,秀眉紧锁着,可能没想到自己的曾爷爷,还有这样的过去。
她的曾爷爷就是五兄弟里面的江枫。
“当年那个叛徒肯定没死,因为整个村子已经被轰得不成样子了,很多人的尸体甚至找不到,直接被炮弹轰成了渣。”
我说道:“而且他本身就是把敌人引进村子的人,他极大可能不会死于那场屠杀,然后卷走了韩震家里的那个箱子。”
张万年阴沉着脸,一巴掌拍在沙发上:“简直混账!国难当头,竟然引敌人来杀害自己的手足兄弟和全村的人,根本毫无做人的底线!”
江雨欣叹道:“那个叛徒肯定就在那三兄弟里面,其中也包括我的曾爷爷江枫,以前我们一家人还没从家族脱离出来的时候,经常听到家族里的长辈称赞我曾爷爷是个很好的人,可是当时国难当头,他竟然想着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。”
我安慰道:“事情还没水落石出,叛徒未必就是你的曾爷爷。”
反正我曾爷爷肯定不是叛徒,他老人家从一开始就是想上战场杀敌的,后来即便和平了,他还是又上了一次战场,那一次直接把命都给丢了。
想到这儿,我就松了口气,要是自家祖宗干了这种丢脸的事,往后几代人都抬不起头。
“重点是当年那个叛徒,既然他当时没死,那害死怀远和祁安他爸的人,有可能就是他,或者是他的后代,他甚至有可能就是赵三元说的那个团伙里的老大。”
张万年分析道:“我不是正统的道教弟子,只能算是继承了民间法脉的一个散修之人,但是大道三千殊途同归,我对道教弟子在追求成仙得道的过程中,大致也有一些了解。”
“人们常说修道修的是什么,是离苦得乐,能够超脱生死轮回,所以道教弟子不修来世,只修今生。但是要通往这条路,必须让自己的内心世界遣七情,驱六欲,要提升自己的精神、精气、以及德性,要以一个道教徒应有的标准去约束自己,去指导自己的一言一行。”
“总的来说,那是一种内心的超脱,就跟王阳明龙场悟道一样,突然就悟了。”
“所以韩震不可能留下什么书面的东西,什么可以成仙的法门,让人看完就能修炼成仙,这种东西只有小说里面才存在,现实不可能存在,因此当年这个叛徒,他在害死这么多人之后,还是没能得到那个东西。”
张万年接着又说:“现在站在这个叛徒的角度去想,他没在那个箱子里找到可以成仙的东西,只找到了之前四人钻研出来的邪术成果,他会怎么想?”
“他都已经想成仙想入魔了,他肯定认为韩震把可以成仙的东西,交给了其他人,这个人是谁,只能是祁安的曾爷爷李百川,这就能解释为什么时隔这么多年之后,中间已经隔了一代人,祁安的父亲却又在十六年前遇害了。”
江雨欣质疑道:“如果祁安的父亲是因此遇害,那为什么祁安的爷爷却没事呢?按照常理,那个叛徒应该最先找的是祁安的爷爷才对吧?”
“而且祁安的父亲手里确实有一样东西,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有,但他们确实在争抢一样东西,这个东西如果不是可以成仙的东西,是怎么引发后面这么多事的?”
“还有那个叛徒,如果真的活到了现在,他现在最少都是九十多岁了,甚至是一百来岁,他这个年纪,还能控制这么大一个团伙的运作吗?”
江雨欣的头脑也是如此敏锐。
张万年点了点头,没有反驳她:“对,祁安父亲的手里不知道有没有那个所谓的东西,但确实又有一样东西在被人争抢,这也是我想不通的事,明明韩震不可能留下什么成仙之法,为什么还会引发那伙人跟祁安父亲,还有赵三元这伙人争抢呢?”
“这个事情暂时只能是一个谜团,只有接着往下查,至于那个叛徒还有没有活着,他不一定还活着,他要是还活着,现在估计也行将就木了,有可能是他的后代在把控那个团伙,也就是那个团伙里的老大。”
“至于祁安的爷爷为什么没出事,我觉得跟这老爷子自身有关,这老爷子必然不是什么普通人,而且有装傻充愣的嫌疑,之前我就怀疑他知道很多事,只是他不说出来。”
说完,张万年看着我,犹豫了一下才说道:“你爸从你四岁之后出去做什么了,估计你爷爷是知情者,甚至你爸去做的事,就是你爷爷授意的,很可能当时那个叛徒,已经对你们一家人下手了,你爷爷跟你爸在密谋怎么对付那个叛徒。”
此时我还捧着那本日记本在看,也听到了张万年和江雨欣的分析。
我晃了晃手里的日记本,说道:“这本日记本里面,还另藏了玄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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