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过也是,当初第一次跟老文国公见面的时候,她当着人家的面,把原身的亲表姐飞起一脚踢进水池里,做祖父的不怀疑才怪。
只是那会儿她年轻气盛,仗着有精神力傍身,过得十分任性恣意,半点不在意别人的怀疑和看法。
现在看来,老文国公当真十分包容她了。
在那件事后,云苓甚至从没见楚大姑来找过茬,更没见过其他楚家亲戚对她指点过半句。
她做太子妃得势以后,娘家那些乱七八糟的亲戚也安分得很,既没偷偷搞事,也没跑来巴结烦她。
云苓隐隐能察觉到,老文国公一直都跟她保持着一个不亲不疏的关系氛围。
平时基本不会打搅她的生活,唯独她和萧壁城在政事上需要帮助时,总会毫不留余力地出面帮忙。
比如当初创办清懿书院的时候,老文国公就没少出力。
云苓以前一直觉得,老文国公对她不亲不疏,是因为原身跟家人本就不亲厚的缘故。
如今想来,除了奉命帮她以外,这位老人家也是想她过得自在点吧?
还有太上皇那个精灵古怪的小老头儿……
估计萧壁城那个傻瓜编造仙尊梦境的故事骗他们时,小老头儿心里该在发笑呢,真正被骗到的只有昭仁帝。
云苓回过神来,郑重地道:“多谢您和祖父一直以来的包容,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,默默地做了这么多事情。”
看似都是不经意的小事,却无形之中为她免去了很多不必要的困扰的麻烦,让她能够专心致志地把精力都放在政事和生活上。
陈氏哭了许久,终于也缓和了情绪,冲她温柔地笑。
“不必言谢,本身就是我们该做的,你的到来,也拯救了水深火热之中的我们。”
云苓微微颔首,顿了顿道:“那么,我还能继续喊您娘亲吗?”
“你愿意?”
陈氏闻言,眸光有些许惊喜。
云苓认真地道:“我能感受出来,您对我的疼爱不仅是因为她。”
“若你愿意,我自然也是欢喜的。”
陈氏柔软的目光注视着她,感慨道,“其实每次看见你的时候,我总会想,你这般出众的孩子,来到这里以后,再也见不到自己的亲生母亲,想必也如我和她一样亲历着骨肉分离之苦吧?”
“每每想到这里,我便感同身受,故而拿你将亲女儿般疼惜。”
听到这里,云苓觉得陈氏真的是一个很温柔的母亲。
她也冲对方笑了笑,“我其实并没有父母,姑且算有一位父亲吧,也是来到这里后才得知他的存在,在此之前,我一直和师门的姐妹一同长大。”
“不过谢谢您,我现在算是父母双全了。”
陈氏没有立刻说什么,眸里却多了一分柔软,她怜爱地问道:“原来如此,‘妈妈’是你们那里对于娘亲的称呼么?我平日总听你让火团兄弟俩这样唤你。”
云苓点点头。
陈氏目光更温柔了,她捏着帕子,轻声细语道:“你已是我的女儿,若是想的话,也可以如此唤我一声……”
云苓微怔,她这辈子还没管任何人叫过“妈妈”。
这个角色在她的生命里,从来都是缺席的,那人到底是谁,她大概一辈子都不会知道答案。
空气安静了很久,双方谁也没有说话,直到她启唇轻唤了一声。
“妈妈。”
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异感从内心深处蔓延开来,无法用所学的任何词汇去形容描述。
陈氏欣悦地点头,笑着回应了一声。
云苓不由看向佛像前的香炉,不言不语地将三支香点燃,重新插在了香炉中。
如今,她和原身也可称得上是义姐妹了。
见状陈氏也双手合十,闭上眼睛虔诚地弯腰拜了又拜。
片刻后,她睁开眼睛喃喃自语,“孩子,你放心去吧……娘会为你诵经念佛一辈子,来世定投个美满如意的好人家……娘在人间也过得很好,不必记挂。”
话音落下,她才发现云苓不知何时已经去而复返,手里多了个巴掌大的小盒子。
小木盒打开,里面正是前段时间腾清东宫时,被单独拿出来的白玉兔耳坠。
云苓将原身及笄时的发簪一并装入盒内,轻轻放到了香炉后方的佛像之下。
“这是属于她的东西,除了我们之外,这些年来仍有人还记得她。”
封阳从未忘记过她,而她的母亲,也将一辈子永远地爱着她。
陈氏眸光闪动,深吸一口气,缓缓沉声:“孩子,你所有的恩怨仇恨都已了结,安息吧。”
窗外夜风拂来,飘向远方的袅袅烟雾中,香火没有熄灭,反而变得愈发明亮。
片刻后,云苓与陈氏方才悄然离开小佛堂,留下一室寂静。
夜空繁星点点闪烁,回到正房里,陈氏的面容被昏黄的灯光照的异常温柔。
她将刚才带来的漆红小木匣交给云苓。
“这个木匣子里,是我给你准备的嫁妆。姑娘在成亲的时候,做母亲的,是要单独为女儿添妆,准备些东西的。”
陈氏一边说着,一边轻轻打开木匣子,里面竟是一叠薄纸,旁边放着三个小瓷瓶,和一捆小树枝。
这几样精巧物件的下面,还放着像是衣裙的一摞布料。
云苓目光微惑地落在上面,以她的认知,这么小的匣子,大抵是放不了衣裙被褥的。
陈氏温声解释道:“这三个小瓷瓶装着的是米、油、盐,再加上这捆小木柴,寓意柴米油盐一词,压箱底的衣服是我按照棉花娃娃的大小亲手缝制的,姑娘要出嫁了,就是要准备这些东西,求个婚后生活美满如意才行。”
“另外还有十万两银票,对你来说不值一提,但多少也是讨个彩头。”
“当初她成婚的时候,我准备过这些的东西,而你也是我女儿,自应同样备一份。”
“等到你出嫁的那天早上,我也会亲自为你梳头……”
云苓一时神色恍惚,身为23世纪长大的人,她其实对婚礼并没有什么执着,也感触不深。
只是萧壁城如此将她放在心上,让她感到很开心。
可如今陈氏的这番言语和举动,却反倒让她突然有了种待嫁姑娘的期待感,那是种前所未有的陌生感受。
这天晚上的事过了很久很久,云苓仍旧记得很清楚。
陈氏一直细声细语地唠唠叨叨着,问她这个那个,而她只会点头摇头。
两人坐在雕花沉香木床边,陈氏和她说这两年来府内的点点滴滴,不厌其烦地关问她一些婚后的琐事,叮嘱她忙于政事的同时也要兼顾身体。
困意席卷而来,熄灯躺在床上,云苓很快就睡着了,她恍惚茫然了一晚上的心放了下来,然后就突然觉得欣喜。
这就是‘妈妈’啊,原来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妈妈是这样子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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