容澈沉默许久,才摆手让登枝下去。
瞧着夫人欢喜的给女儿挑选衣物吃食,他扯了扯嘴角,才发现自己笑不出来。
“挺好的,这样……也挺好的。”
没有哪个母亲,在亲眼见女儿决绝离世的模样,还能保持健康的心理吧?
他看了眼筎娘,便悄声离开后院,请来太医。
太医斟酌片刻后,才道:“夫人受到的心理创伤太重,且又在心里不断地回忆那一幕,一直无法走出来。”甚至,这属于一种自虐的心态。
许多人在遭受心理重创时,会不断的回忆那一幕,便会愈发深陷其中无法自拔。
容澈忍着泪意道:“多谢太医,还请太医能替府中保密。”
太医自然懂一个母亲的爱女之心,当即应下。
容澈当即吩咐下去:“从今以后,在夫人面前不许透露出珍儿的……死讯。”
“除容许两家家眷,旁人入府,一律婉拒。”
“这段时日,不要让夫人出府。便说外边有些乱,能瞒多久是多久吧。”
陆砚书直到天黑才回家,皇帝这一病,精气神便迅速垮下来。
谢承玺是陆以珍弟子,这几日与陆砚书,也是强撑着一口气打理北昭。
陆砚书额头还蒙着一层白纱布,见过母亲后,才回到房中。
他这几日记忆仿佛出现了偏差,竟出现了自己飞天遁地的模样。
还有许多一闪而过不该属于他的片段。
但很快便会在脑海里消散,仿佛从未出现过。
他鬼使神差的,将这些记忆全都用文字记录下来。此刻,他站在窗台前,摩挲着手中杂乱的文章,狠狠皱着眉头。
漫无目的的在院中走着,不自觉便来到珍儿房中。
珍儿房中点着灯,他心头一喜,慌忙推门而入。
屋中,善善点着灯,正抱着陆以珍的课业,认认真真看书。
“大哥?你怎么过来了?”善善合上书籍,不自然的问道。
陆砚书上前,见他正临摹珍儿的字迹。
善善低垂着头:“她总想让我替她做作业,我先练练笔迹。等她回来,我就能替她写作业了。”
陆砚书摸着他的脑袋,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。
沉默一会儿,才转身离开。
陆家门外,一只瘸着腿的小狗趴在门口。小狗身上黑漆漆的,雨水混着泥巴沾满毛发,若是细看,便能看见黑泥下的纯色白毛。
小狗耷拉着脑袋,身上的毛脏兮兮的,似乎被欺负过,身上还有许多伤痕。
眼睛处结了痂,似乎被人打伤了眼睛。
门房一开门,便瞧见门口来了只脏兮兮的狗。从供桌上拿了些吃食,小狗顿时扑上去,狼吞虎咽的吃着。
“吃吧,这是大家供奉给珍儿姑娘的。”
“横竖她也吃不到了。她心善,你吃了,她会开心的。”门房轻轻叹气。
小狗一顿,大大的眼睛霎时萦绕着泪珠。
“唉唉唉,你们看,狗竟然会哭?它方才听我说珍儿姑娘,竟然落泪了。”门房一脸惊讶,瞧见小狗呜咽一声,趴在地上,竟然连吃也不吃了。
“连狗都知道感恩,上面那群却是恩将仇报……”有百姓暗骂。
“瞧着是只流浪狗,又是个知恩图报的,若是留着看家护院应当不错。”门房摸了摸狗头,不知道为何,竟觉得它身上仿佛带着一股悲伤。
门房无奈的笑笑,自己真是疯了。从狗脸上能看出悲伤。
“这狗身上全是伤,怕是养不活。又是只小狗,恐怕还要不少粮食养着。”众人犹豫不决。
“狗狗,大狗狗……”温氏正好带着女儿灿灿回府,灿灿趴在奶娘怀里,突然指着遍体鳞伤的狗狗。
“要要要……”她使劲在奶娘怀里挣扎,奶娘几乎抱不住。
“小祖宗别闹别闹,带你去看啊。”奶娘急忙将她放在地上,灿灿当即迈着小短腿摇摇晃晃跑过去。
她眼睛亮晶晶的,看着小狗一脸欢喜:“稀饭,要……”她竟直接冲上去抱住了。
奶娘骇的心惊肉跳:“别碰!!当心野狗咬人!!”哪知那脏兮兮的野狗竟回头看了她一眼,竟然亲昵的用脑袋贴了贴她的手心。
“哎哟,这狗跟咱陆家有缘呢。奴才说起小公主,这野狗还落泪呢。”门房小心翼翼说道。
奶娘眉头一皱:“咱们小小姐要什么宠物没有?何必要只野性难驯的野狗,还不知养不养的活呢。身上只怕有跳蚤,小小姐快送开。”奶娘哄着她道。
哪知平日里极好糊弄的小灿灿却死死抱着狗,甚至红了眼睛。
“咕咕咕咕咕……”小姑娘翘着嘴巴,不肯松手。
一岁多的孩子说话语无伦次,众人也没多想。
奶娘有些急,民间有人被野狗咬了而染病的,那可是药石无医。
温氏露出几分诧异,女儿从未这般执拗过。
但见孩子可怜兮兮,又不忍心:“罢了,给它洗洗,上点药,看能不能熬过来吧。若活着,便养在灿灿身边。”奶娘还想拿再劝,但见主子主意已定便不再说什么。
她突然想起来,总是陪伴在珍儿身边的妖王追风。当年追风还是一条狗时,就屁颠屁颠跟着珍儿。
触景伤情,她有些伤感。
追风落在神界手中,也不知如何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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