善善握着肉乎乎的小拳头,一边擦泪一边指着容澈抽噎。
小家伙竟然还会告状。
天知道他睁开眼睛看到一只鸡在眼前,有多恐惧。
他这几日,每夜都在做噩梦。
被姐姐关在鸡笼子里,咬不完不准出来。
睁开眼时,仿佛恶魔照进现实。
容澈瞪大双眼,说好的嗜血弑杀呢?他能看出,儿子一脸恐惧不是假的。
许筎嗔怪的瞪他一眼:“瞧瞧你给善善吓成什么样?都逼的孩子会说话了!”
容澈摸着脑袋一脸狐疑,仿佛哪里不对。
“都是爹爹的错,爹瞧见这只锦鸡好看,想给善善带回来玩儿呢。谁知吓到了善善,善善原谅爹爹可好?”容澈心虚的伸手抱儿子,善善眼泪鼻涕横流,扭过头便趴在母亲肩膀,不肯搭理他。
容澈自知理亏,却又无法对筎娘解释。
他不愿筎娘为善善担忧。
陆以珍听得声音披着衣裳出来:“锦鸡送到厨房,明早想吃参鸡汤面。”
“弟弟别怕,姐姐保护你,姐姐可厉害啦!”陆以珍胸口拍的砰砰作响。
许筎瞧见儿女和睦,眉宇露出浅笑。
将安抚好的善善放在床上:“有姐姐保护,你还怕什么?小家伙还不知姐姐的厉害呢。”她轻轻戳了戳善善脑门,丝毫没发现善善看向姐姐的惊恐眼神。
不不不,他就是害怕姐姐啊。
陆以珍打了个哈欠:“善善快睡吧。今晚姐姐陪你睡……你别怕……”
善善听得此话,眼珠子瞪大。
“哎哟哎哟,你哭什么呀?才九个月,就能听懂话了?”筎娘一脸惊讶。
“开心的落泪了。”
许筎当即给珍儿拖鞋,将珍儿抱上床。
善善紧紧攥着母亲的袖子,眼神充满不舍。别走别走,别把我一个人丢在姐姐身边!
筎娘颇有几分狐疑,这孩子平日里不粘她啊。
今儿倒奇怪。
“睡吧,明儿出殿试成绩。还得早起呢。”府上也得做相应的准备,预备高中后的事宜。
在善善依恋的目光中,众人关上房门。
门外。
“夜里多来看顾几回,孩子们还小,莫要受凉。”筎娘低声嘱咐奶娘。
“是。”
屋内。
善善怯生生的看着陆以珍,从未有过的乖巧。
他将被子推给姐姐,将奶壶也递给姐姐,想了想……手脚并用爬到床下,将他偷偷藏的宝贝拿出来。
仿佛是母亲的手绢?
他盘腿坐在地上,一层又一层掀开手绢。拿出了……
一根羊骨头……递给姐姐。
陆以珍!!!
善善露出巴结的笑,指了指羊骨头右边,又指了指左边。
这头我嗦过,还剩了一头没嗦。
陆以珍嫌弃的脸颊狰狞,果然,骨头一边发白,里边骨髓汤汁儿吸得干干净净。另一边还有几分湿润……
她抱着脑袋有些崩溃。
不是,你藏这玩意儿干啥?!!
陆以珍嫌弃的用两根手指头拎起来:“你什么时候藏的?不对,这都几天了,你藏这玩意儿干啥?发霉了!!”
善善还一个劲儿的推着骨头往陆以珍嘴里送。
“你……”陆以珍差点被他气笑。
“我不吃,你也不许吃。当心毒死你。”陆以珍将骨头连带着手绢儿扔出门。
善善嘴巴一瘪,坐在地上就想哭。
可见姐姐双手环抱看着他,他又生生将眼泪憋了回去。
陆以珍见他这模样,倒有些心疼。
从空间摸了根肉干,软硬适中,还有几分肉干的鲜甜。“唔,拿去磨牙。”
灵兽肉干不多了,自己都舍不得吃。
善善抱着肉干怔了怔,鼻翼间浓烈的香气让他咬了两口。
眼中光芒越发灿烂。
双手抱着肉干,用仅有的两颗乳牙一点点磨。
“你安静点儿,不许吵醒我。”陆以珍打了个哈欠,抱着自己的小锦被便睡在外侧。
弟弟小,睡里边。
一整夜,陆以珍耳边都能听到咯吱咯吱的声音。她只得将脑袋埋在锦被中,才沉沉睡去。
床尾。
感觉到陆以珍沉稳的呼吸,善善嗦肉干的声音霎时停顿。
眼神漠然,不带任何情感的偏着脑袋,看向床上的陆以珍。
这般面无表情的他,着实有几分渗人。
他幽幽的看着陆以珍。
谁也不知他心底在想什么。
陆以珍睡梦中嘀嘀咕咕,仿佛在说梦话。
善善悄无声息的趴到她身边,微微弯着腰,似乎在偷听。
“嘻嘻……”陆以珍嘟囔着。
“脑袋真圆,拧下来当球踢……”
“杀咯,都杀咯……”她甚至抬起手臂挥舞,嘴里碎碎念个不停。吓得善善猛一后退……
摸了摸自己脖子,委屈的抱着自己小被子往床角缩成一团。
黑暗中,仿佛藏着无数生灵,传来低语。
他从生来,就能听到世间嘈杂的纷乱之声。有怨恨,有哀嚎,有杀戮,日日夜夜在他耳边不得安宁。
爹爹娘亲仿佛听不到。
家中奴仆也听不到。
那些声音无孔不入,总是在他那边叫嚣着打打杀杀。他多听几句,便会陷入混乱之中,变得失控。
这也是他夜里时常哭闹不止的缘故。
耳边声音越来越吵,他捂着耳朵脸颊皱成一团。
仿佛无数人在他耳边厮杀。
‘杀,杀啊……’
‘凡人如蝼蚁,命贱如草芥……’
‘顺我者昌逆我者亡,杀!’
‘贱妇,竟敢私逃!我定要活活挖出你的心,看看是什么颜色!’
‘赔钱货,为什么生的又是赔钱货。送到婴儿沟自生自灭!’
耳边的杀戮让善善彻夜难眠,他的眼前仿佛也回到杀戮现场。
他看到无数百姓被一刀刀砍下头颅,犹如倭瓜一般,毫无反抗之力。
他看到女人被相公关在家中用拳头打的浑身是伤。看到女子出逃,却被相公抓住,活活挖出心脏。
他看到,好不容易投胎为人的女婴。
只露出一声啼哭,便被生父扔进山中任由豺狼虎豹撕咬,葬身兽口。
世间的不堪,一点点在他眼前呈现。
善善额头不由露出几分薄汗。
陆以珍睡梦中仿佛听到哭声,她困得睁不开眼,呢喃着一句:“闭嘴。”
充斥于善善耳边的杀戮,如潮水般褪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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