凉州‘锦丰钱庄’。
向来稳重自持的蒋掌柜,一收到消息,撒丫就往后院跑,一边跑一边狂喜的大喊:“夫人!东家事成了!成了!”
彼时云窈抱着两个孩子还在睡梦中,天色刚亮不久,丫鬟婆子们都在外头的凉亭里聊天。
蒋掌柜的一番话直接让宁静的后院霎时沸腾起来。
云窈被匆匆唤醒,谢婆子和紫苏喜气洋洋的服侍她起了身,她一面梳妆,另一边蒋掌柜隔着帐子向她禀报。
“……各处的百姓都在说南夏有救了,许多人喊着求着让咱们东家早日登基。”
“咱们东家眼下可谓是顺应天命,人心所向。”
蒋掌柜笑眯眯的说着。
“时间紧迫,东家已经先一步回京都了,特意传消息过来,命我等护送您和两位小公子一起去京都呢!”
丫鬟婆子们兴奋的不行。
“天呐,没想到咱们王爷是正统的皇子王孙!”
“太后她老人家也真是的,居然瞒了这么久,咱们王爷可吃了大苦了!”
云窈自梳妆台前站起身,谢婆子拿了狐裘为她披上。
“你们东家没受伤吧?”
她不在乎慕霆渊到底是谁,她只在乎他是否平安。
“夫人放心,东家一切安好,咱们东家英明神武,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了承玄帝,哦不,现在应该称他为废帝了,待东家登基后,圣旨赐下,便会天下皆知。”
云窈很高兴,有些迫不及待想要快点去见他。
正午时分,一队人马从钱庄后门鱼贯而出。
为保证此行绝对安全,蒋掌柜几乎把凉州分号里养着的押镖好手全部给云窈带走了。
由霍岩青领头,带着五十来号人护着马车,浩浩荡荡上了路。
先前因为战事,老百姓夜不安枕,再是繁荣的地方也人烟稀少,家家户户紧闭家门,人心惶惶。
如今慕霆渊将要登基的消息传扬开来,百姓们仿佛看见了生活的希望,临近年关,大家都开始准备起过年的东西,沿路凡是碰见城镇街道,能看见百姓们穿梭在集市里,买卖还价的声音热火朝天。
马车中,云窈掀开帘子望着外头熙熙攘攘的人群,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容和对未来的憧憬,哪怕前线还在打仗,但他们脸上的愁苦散了不少。
似乎已经看到东渠敌军撤退,慕霆渊带领军队为他们收复失地,重建家园的那一日。
京都,时隔数十天,慕霆渊再次返回这座权利的中心。
上一次他身陷囚笼,镣铐加身,被百姓追逐辱骂。
这一次他端坐高头大马,身后是数万沙洲援军,京都城门大开,道路两旁,百姓们挨挨挤挤,当他的马一一走过他们面前时,乌泱泱的人群向他顶礼膜拜。
“拜见大皇子殿下!”
“拜见大皇子殿下!!”
叩拜声如海浪,一层一层,盘旋在整个京都上空。
他坐在马背上,在声浪中,在万万臣民的拥护下,向着权利的顶峰缓缓而去。
当初承玄帝匆匆逃跑,宫里的宫女太监们也能逃的都逃了,昔日辉煌煊赫的皇宫大内,此刻杂乱无章,入眼满地都是倒伏的杂物,稍微值钱的摆件物品全都不翼而飞。
慕霆渊穿过太和门走进金銮殿的时候,居然还在龙椅宝座上看见几个小太监背对着大门的方向,摇骰子摇的正投入。
听见脚步声,其中一个小太监回了下头,看到他们这一行人登时吓愣住了。
“你们好大的胆子!”柳南笙喝骂道。
这些尚还逗留在皇宫里的人都是因为无家可归,皇帝逃跑后,皇宫大门关闭,他们就躲在里面作威作福,每隔一段时间拿点东西出去典当,换些吃食,过的十分有滋有味。
谁也没想到,居然还会有人回来。
几个小太监吓得屁滚尿流。
皇宫内外乱七八糟,慕霆渊组织人手用最快的速度重新整合,可这么大一个烂摊子并不是一两日就能恢复如初的。
柳南笙陪他窝在乾清宫里清算了两个日夜,愕然发现南夏国库已经穷的不能再穷,所剩的钱财甚至不够前线一场战事的消耗。
“亲娘啊,这萧恒也太能败家了。”柳南笙翻着账目,连连咋舌。
慕霆渊对此毫不惊讶,头也不抬道:“将账本理清后直接交给孔太师,然后你亲自去找萧恒,逼他交出私库。”
国库空了,不代表皇帝的私库也没钱,保不准临逃跑时,萧恒是不是将钱全部私吞了。
柳南笙边整理边答应着,随即,似想起什么,突然做贼一样用眼角瞅着他。
慕霆渊手中毛笔不停,没看他也能感觉到那道欲言又止的目光,冷淡道:“有屁就放。”
于是柳南笙就放了,压低声音小声道:“您是打算,放他一马?”
他没指名道姓,但慕霆渊知道他说的是谁,哼笑一声,脸上却没有丝毫笑意:“你觉得呢?”
“我觉得您应该不会心软。”他家将军可不是什么仁善的主,如果没有将军府的那场大火,他或许会念在一母同胞的亲情上,容许那人苟活一世,可惜,萧恒动过云夫人。
龙有逆鳞,云夫人就是将军的逆鳞,谁碰谁死。
所以,按照将军的性子,应该绝不可能放过他才是,但直到现在也没动手,还将人带回了皇宫。
柳南笙有些看不懂了。
慕霆渊正忙着布置荣安城的作战计划,京都上下一团乱麻,国库又空了,接下来有的是他需要焦头烂额的时候。
恐怕他一时间还无法立马抽身去战场,只能先暂时稳住局面,好歹拖到今年的年关过了。
慕霆渊搁下笔,靠向椅背,捏了捏眉心想要休息会。
“太后的遗诰是让他禅位给我,若我还未登基就迫不及待杀了他,你猜文武百官以后会不会拿住此事对我借机施压?”
太后之所以没有直接将遗诰给他,而是通过孔太师之手帮他上位,就是为了约束他。
孔太师他们肯定是想保萧恒的,不会希望他死,若他真杀了萧恒,他们眼下不会说什么,但未来定会拿此事当把柄,时不时就敲敲他的竹杠。
所以,他不能杀萧恒,起码,不能是他亲自动手。
柳南笙不懂帝王的权衡之道,他的想法还停留在将军的莽性,谁敢叫板,上去就是干!
“那怎么办?难道就放任他顶着废帝的身份活着?”
就算废了帝位,他还是萧氏子孙,一个王位是跑不了的,如此一来,谁能保证未来不会有什么变数?
慕霆渊闭目养神,对比柳南笙的忧虑,他倒是十分淡然:“不急,等着看戏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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