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还是老的辣啊,一来二去间,竟然完全撇开了省纪委的责任,将责任归咎到了许哲茂前后未交代一致上,然后由检察院出手再审,就得到了最新、最具效力的供述。至于为什么前后不一致,检察院不会多问背后原因,哪怕许哲茂说了,检察院也只能当作胡言乱语,他们没傻到来追查省纪委。
这位室主任由衷发出一声赞叹:“书记,您实在太高明了!我跟您比,还差着不少层次啊。”
“别讲这些没营养的话。”这个书记不爱听这种恭维话,把材料递还回去,“你们的调查组仍然留在陵州摸他老底,你这这边协调检察院那边。我这里马上就签字同意移送审查起诉!”
林方政虚心向孙卫宗请教:“爸,依照您的经验判断,我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理?”
“什么样的处理,很难说准,这里面可大可小。”孙卫宗说,“关键的决定权,不在别人,就在你举报对象的农俊能身上。”
“那就难料了。”林方政苦笑着摇了摇头,“他肯定不会轻饶了我,您和他之间又有宿怨在前,这次他恐怕会借题发挥,想方设法让您难堪了。不过您放心,一人做事一人当,我绝对不会让他有任何做您文章的机会。”
“呵呵。”孙卫宗轻蔑一笑,“他做不了我任何文章,没有人能做我的文章。根据我对他的了解,他也不会做出这种没品的事。”
林方政问:“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?直到现在,我都只是在新闻上看见过他,没跟他面对面打过交道。”
“他这个人啊。”孙卫宗想了一下,“我给他概括起来就是三点。谨慎到有些胆小,自负到有些盲目,爱才到有些苛刻。”
“没太理解。”林方政实话实说。
“他做事情非常谨慎,谨慎到只要是中央和省委没有定调的事情,那是不可能主动去改革的,开拓极具不足。他又有些自负,认为自己的想法肯定是正确的,不愿意去听其他同志的意见。同时呢,他又比较爱才,只要是真正有能力的,他都愿意去重用,但是又缺乏宽容,只要是有一点让他不满意,可能就会被弃如敝履,一落千丈。”
林方政听懂了,没想到农俊能是这么纠结的一个人,这都有点“精神分裂”了。尤其是最后一点,这么没有宽容度,谁还敢真心实意跟着他啊,一个不小心就前功尽弃。
这样的领导,也不知道怎么提拔到这个位置。
不过也从侧面反映了一个问题,很多时候,越到上面,越看重的是“忠诚度”。只要农俊能做到第一个,始终和中央省委保持一致,就不会犯错,就是值得信赖的好同志。
用一句话点睛,那就是“不求有功,无过便是功”!
只是,林方政无法预料的是,因为农俊能的性格,在将来的改革中,恐怕还要和他交手无数回。
“这就麻烦了,一个完全听不进不同意见的人,一个连自己的亲信办错点事就要抛弃的人。我这么攻击他,肯定没好果子吃了。”林方政觉得非常悲观。
孙卫宗摆了摆手:“好果子肯定是别想了,但也不要因此太过悲观。我倒是觉得,决定权要真在他手上,也不见得完全就坏事。”
“为什么?”
孙卫宗没有解释,也不需要解释。二十年前,农俊能求人,把孙卫宗赶出了朗新县。那次,以孙卫宗失败告终。
所以,这个时候的农俊能对孙卫宗,说实话并没有太大的敌意。甚至于,可能还有一些歉疚。这从哪里能看出来呢?就从多年后农俊能从中央再次空降某市委组织部长,后转常务副市长,在常务副市长任上,对当初孙卫宗在朗新未推行成功的改革事项,只要是符合现在情况,本市又没有的,全部照搬过来了。
由此观之,他对孙卫宗,态度明显转向了理解和认可。
要说现在去故意坑害孙卫宗女婿,动机并不强烈。
孙卫宗接着说:“所以,按照我的初步判断,你这个县长,估计是干到头了。县委书记也暂时是不可能让你接了。可能会调整你的岗位,晾上一晾。至于会晾多久,那就不知道了。当然,我毕竟不是农俊能,他究竟会怎么做,也不能百分百说准,只是一个猜测。人总是想法多变,万一有什么事情改变他看法了呢。”
免职,又不接县委书记,那不就是离开朗新吗。
这样的结局,听上去似乎有些不尽人意。但对林方政来说,要真实这样,他已经十分接受了。自己做出这般倒反天罡的举动,最后却没有因此撤职降级,而只是免职换岗。给任何一个人看,恐怕都会觉得真是运气好得不行了。
林方政没有惺惺作态:“要真是这个结果,虽然有遗憾,但我也非常感谢他老人家能网开一面了。”
“还记得我刚刚跟你说的改变朗新的事情吗?”孙卫宗问。
“记得,小县制改革。”
“如果你连县委书记都接不上,那这个改革跟你还有什么关系呢?”
孙卫宗的发问让林方政呆愣了一下,是啊,要真的被调走,刚刚让自己热血澎湃的改革,又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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