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习惯。”
江云初毫不犹豫,直截了当。
“甚至一时都还有些弄不明白,圣上这是在赏我还是在罚我。不过,还是多谢太皇太后您送去的钱嬷嬷,有她帮忙,乱了这么久的侯府也终于有了样子。”
“傻孩子,当然是赏你。”太皇太后宠溺地冲江云初摇了摇头,示意莫要胡言,才又道,“待钱嬷嬷理顺之后,按照祖制,长公主配得的太监宫女也都要送去府上。”
江云初脸色大变:“非得送吗!”
“不仅要送,还要超规格送,不然世人眼中,圣上成什么了?用完便抛之脑后的无情无义之人?”太皇太后见江云初脸色实在不好,又立即宽慰道,“到时候哀家再派些得力嬷嬷过去,定不会让你操心。”
“若我不想要这……”
“话不能乱说!”太后一言打断了她,又赶紧给一旁候着一直不敢插话的苏景宁递去眼神,“带长公主院中坐坐,喝喝茶,好生宽慰下,莫让公主胡思乱想。”
算了。
江云初无奈起身:“给太皇太后您添麻烦了。”于是抢在前头,出了屋子直往院中凉亭而去。
苏景宁来得有些晚,扭扭捏捏走到江云初身前,坐也不是站也不对:“我竟突然不知该如何面对你。”
“快别扎我心了。”江云初抬头覆住额头,指了指对面位置,让苏景宁赶紧坐下。
噗。
苏景宁毫不掩饰笑出了声,却道:“不过你这身打扮,当真好看极了。”
“脖子也痛极了。”江云初翻了个白眼,也没忍住一起笑出了声,“你如何?苏太嫔?”
苏景宁同样一个放肆的白眼,抢在了话的前头:“先在寿康宫陪着太皇太后,之后没有生育的嫔妃都会被送去寺庙剃发为尼,如此甚好。”
可眼前分明还是一位稚气尚未完全褪去的花季少女!江云初心中说不出的难受。
“你便是你想要的?”
“离开这牢笼,随便去哪里,就算是地狱,也是我想要的。”
江云初有些想哭,赶紧换了话头:“之前让你帮忙照顾的长乐宫的宫女,如何了?”
“淑太妃念在她们四人帮过你,特意指去了十七皇子身边,日后虽没有极致的显贵,但若是不藏坏心,平淡一生倒是问题不大。”苏景宁顿了顿,怨道,“怎地这般心大,倒是不问皇后,也不怕她熬过这些日子,出了禁闭来找你麻烦?”
江云初苦笑摇头,摸了摸头上沉重的珠宝:“倒是想她找我麻烦,最好赶紧将这虚名拿走为净。”
“如此一比,是不是青灯古佛也挺好?”
江云初与苏景宁相视一笑,一切尽在不言中。
嬉笑时间转眼便逝。
未过多久又有太监进了寿康宫,走到近处:“给长公主请安,给苏太嫔请安。圣上知晓长公主进了宫,特意让奴才来请。”
圣上派人亲自来请,江云初想多挨些时间同苏景宁说话也不能了。于是只依依不舍松开手:“照顾好自己,前路皆光明。”
苏景宁笑意中带了泪:“同样的话,也送给殿下您。”
好友惜别,出寿康宫后依旧一路软轿,不知是否高处离日头更近了些,江云初感觉似乎眨眼便入了夏。
想了想,她还是没忍住,在月盈与钱嬷嬷看不见的暗处,用力将脖颈还未愈合完全的伤疤,撕裂了。
“长宁长公主到!”
太监尖锐的嗓子,似指甲刮在砖瓦,江云初浑身上下说不出的难受,却还是端正了仪态,缓缓走进厅正中,跪了下来:“江氏给圣上请安。”
“江氏?”圣上抬头不解,“你不喜欢长公主这称号?”
江云初故意将脖颈的伤,向圣上的方向偏了偏,好让看得更加清楚:“若说不喜,圣上可以收回吗?”
圣上脸上不悦一闪而过,又很快被压制:“君无戏言,何况全国上下皆知你是靳炎太子后人,又立了大功,若是不封不赏,成何体统,朕脸面又往何处搁?”
封的究竟是你的脸面,还是我?江云初心中暗忖,终究还是没敢直接问出声。
这短暂的沉默,圣上却误以为是臣服,语气也稍微和善了些:“伤怎么还未好?待会朕派太医,再带些好药材,介时同你一起出宫,好生养着。”
江云初却故意道:“当时皇后下了死手,伤也格外深,劳烦圣上您上心了。”
圣上眉头皱了皱:“可还有想要的?”
“不敢居功,只是有一事想不明白,正巧今日进宫谢恩,想问问圣上,不知可否?”江云初淡淡开口道。
“但说无妨。”
“您会如何处置忠勇侯?”
一语问出,厅中陷入了长久的沉默。
许久,圣上才又开口:“朕听首辅夫人说,你曾动过与许十三和离的心思?”
江云初不解:“您这是什么意思?”
“朕的意思的,越早和离,越好。”
江云初心中冷哼,没有应下圣上的话。
“今日朕直接下旨和离也并非不可,到时候你先住进宫中,寿康宫陪太皇太后可以,朕命皇后在后宫单独选一宫殿居住,也可以。”
“若实在宫中住不惯, 下令大修公主府,待一切修好后,你出宫也行,介时天下男人任你选,甚至若还是中意许十三,待他与忠勇侯分割清楚,再成亲为驸马,朕也完全可以依你。”
圣上越说越兴奋,江云初却越听越心寒:“所以圣上您如今已然肯定,忠勇侯与和亲王私下有勾结?”
圣上却反问:“此事若不严处以儆效尤,日后待朕老去,若群臣又参与夺嫡,朝廷动荡百姓该当如何?”
“您早早立下太子,又如何会落得如此?”江云初抬头不忿。
“如何?朕便告诉你会如何!”
圣上气急从高处走下,径直走到江云初身边,居高临下,怒目逼视。
“若忠勇侯不严处,日后群臣利益纠葛暗地支持其他皇子,一旦事发追究起来,自尽一人随便找个借口便可保得全族,如此买卖,实在划算,如此又怎会安心辅佐太子继位?”
“自尽?”江云初苦笑一声,“忠勇侯是不敌禁军,英勇牺牲!”
“军符被抢走,就不叫英勇!”圣上用更大的声音盖住了江云初,“朕可以看在你的面子上,大发慈悲放过其他人,但忠勇侯及他的嫡子嫡女,必须为此付出代价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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