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眠比刘律师先到医院。
看到躺在病床的周云朝,她眼圈瞬间就红了。
那个平日有说有笑的老头子才几天不见,怎么就老成这样了?
程静慈在旁边扶着她,柔声宽慰:“爷爷老了,你不用太伤心,小心肚子里的宝宝,况且,爷爷可不想看到你哭。”
这句话更像是催泪剂,让江眠的泪珠子一下子就砸出来了。
周云朝缓缓的睁开眼睛,看到江眠后,他艰难的挤出一丝笑容,朝她伸手。
江眠在床边坐了下来,双手握住他的手,脸上虽然带着泪,但眉眼已经展出了最灿烂的笑容,甜甜的叫他:“爷爷……”
周云朝:“别哭……”
江眠点头。
周暮行对程静慈道:“妈,我们出去吧。”
程静慈看着像是油尽灯枯的周云朝,叹了口气,跟着周暮行出去了。
房间就剩下江眠和周云朝。
“爷爷,医生说您只要好好休息,过几天就出院了,您有什么话,等好起来了,咱们再慢慢聊。”
周云朝满脸慈爱的笑:“有时候我在想,要是你是我亲孙女就好了,有时候又想,还好不是我亲孙女……”
江眠疑惑了一瞬,很快明白了他这话的意思。
不是亲孙女,就有可能是孙媳妇。
她也笑着说道:“爷爷,我家庭条件不好,爸妈和爷爷奶奶都嫌弃我是个不值钱的丫头,我妈说的,我从小到大,我爷爷都没抱过我一下,更没为我买过一毛钱的零食玩具,我初中毕业,他就张罗着想给我介绍婆家,说订了婚就搬到男方家去,等年龄到了就领证。”
这些尘封的、一分一秒熬过来的伤心岁月,她是含笑说出来的。
她握着周云朝的手,娓娓诉说:“遇到您我才体验到,被爷爷疼爱是这么幸福的事。不管我是不是您的亲孙女,我都早把您当成了我的亲爷爷。”
周云朝的笑意更甚:“既然眠眠都这么说了,那我就厚着脸皮,说点不见外的话。”
江眠道:“咱们爷俩,不用客气,爷爷有什么话,直接说就好。”
周云朝道:“他们不说我也知道,我的日子长不了,我最放心不下的,是你和小暮。他之前受了那么大的伤,回到公司又没办法像之前那样稳住局面,你呢,跟的那个小子,在家也是个受欺负的小孩,我担心你以后跟着要受傅家的气……”
看他弥留之际担心的居然是自己,江眠好不容易忍下去的眼泪,再一次夺眶而出。
周云朝长长的叹了口气:“爷爷老了,活了七十年,什么都见过,我现在就不要脸不道德一回……”
江眠的手背把眼泪抹去:“爷爷,您说什么我都听着。”
周云朝:“爷爷求你一件事,你和姓傅的小子,以后过得好也就罢了,如果他对你不好,你过得委屈,和小暮和好行不行,他其实,一直都没放下你,只是嘴硬罢了……”
江眠匍在床沿,泣不成声:“对不起,爷爷,对不起……”
她是真的愧疚,自己为什么要骗这么一个善良慈祥的老人。
他对她这么好,她到底有没有良心啊。
周云朝抬手摸了摸她的头,安慰道:“别哭,宝宝听到了不好。”
江眠哭了好一阵,抬起头来,眼睛比兔子还红,定定的看着周云朝。
周云朝道:“是不是为难你了?其实小暮真的非常优秀,只是在男女感情上,缺乏经验,人又迟钝,所以当初才会和你分手,你再给他个机会……”
江眠仰起头,深深的吸了一口气,道:“爷爷,我答应您。我也告诉您一个秘密,但您答应我,听了之后,振作起来,好好休息养病,争取早点出院回家,好不好?”
周云朝眼睛亮了亮:“你也还喜欢他对不对?你想告诉我这个?”
江眠摇了摇头:“我要说的不是这个。”
周云朝明显有些失望:“那是什么?”
江眠垂下眸子,看了看自己圆鼓鼓的肚子,含着笑意:“其实我怀的,是他的孩子。”
“什么?!”周云朝震惊得差点从床上坐了起来!!!
“你说什么?!你说小暮有孩子了?我有重孙女了?!!”
这话说得中气十足,颇有些回光返照的样子。
江眠的食指放在唇边,“嘘,秘密哦。”
周云朝拼命的点头,脸色都红润了些:“秘密,秘密!我谁也不说!”
他像个孩子一样,用手捂住嘴。
江眠看这个消息果然让他精神好了不少,一点都不后悔把这个秘密说出来。
她道:“这件事傅轻寒是知道的,爷爷,您为了重孙女,好好的养身体,等着看她出生,还要陪她过生日,看她上幼儿园,上小学,中学,大学。”
周云朝乐得满脸都是笑意:“我真想再活一百年,我想送她上幼儿园,带她去公园玩,要是能看到她结婚,那就更好了……”
江眠从病房出去的时候,眼睛又红又肿,她对外面的人道:“爷爷现在心情还不错,大家不用担心,他说让刘律师一个人进去。”
刘律师已经候在一旁,连忙进去了。
周斐有些开玩笑的说道:“看来爷爷最喜欢的果然是江眠,她一来,爷爷状态明显就不一样了。江眠,你怎么哄爷爷的,也教教我和大哥嘛。”
江眠扯出一个僵硬的笑意:“他给我面子而已。”
气氛仍旧沉重,大家都没再说什么。
周斐数次往病房的方向张望,实在有些焦急。
刘律师出来的时候,他迫不及待的上前问道:“刘律师,爷爷改遗嘱了吗?”
刘律师点了点头:“周董对内容做了调整,新增了江眠女士为遗产继承人。”
“其他的呢?”周斐又问。
他也不是很怕别人察觉出什么了,毕竟周暮行这次倒台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。
只要老爷子死了,他一定会抓住机会把周暮行打压得抬不起头来。
周暮行对他来说,再也没有威胁性了。
刘律师道:“其他的内容,现在还不能公布。”
“我们都是爷爷最亲近的人,还有什么事是我们不能知道的?你说,到底改了什么?他不会真的不念祖孙情,把大哥踢出公司了吧?”周斐看似为周暮行担心,但只是想套一个结果而已。
刘律师他是周云朝的人,谁的面子也不给,留下来一句“无可奉告”就走了。
周斐看着他的背影,气得踢了一脚墙壁:“他哪来的这么大的架子?不就是一个臭律师吗?”他转头对周暮行道:“大哥你别急,我找机会再问问他,爷爷要是真的把你踢出公司,我会去求情的。”
周暮行神情黯然,说的话却是暗含深意:“小斐,你别再费劲了,结局,早就已经定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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