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河庙乡但凡有点出息的,都在县城买了房,基本上就剩下些孤寡老人和靠土地生存的。许家村其实早不适合生存,但居住在这里的老人没钱搬出去,至今还住着上一辈留下来的土瓦房。
许家村鼎盛时候有一百多户二百多口人,走的走,死的死,到现在只剩下十几户不足三十口人。倒塌的房屋大部分是无人居住的,还有一些年久失修的。
乔岩叫来许晓辉的父亲许大海询问情况,许大海叹了口气道:“乔老师,这雪太罕见了,昨晚就倒塌了十几家,今天上午又陆陆续续塌了七八家,今晚要再连续下雪,估计我们住的房子都保不住。昨天感觉不对,就连夜敲门叫人,全部转移在窑洞。下的再大,窑洞不可能塌吧。”
“军庆不在,我们不知该怎么办。还以为乡政府的人会来,结果等了一天一夜都没等到。您放心,真的没想到,第一个到村里看望我们的不是书记乡长,居然是您。而且是冒着这么大的雪徒步走过来,还饿着肚子受了伤,着实让我们感动啊。您放心,一个都没少,全都安全。不管怎么样,您来了就有了主心骨,怎么做全都听您的。”
众人纷纷附和,表示认同许大海的话。乔岩看着一双双质朴善良的眼睛道:“大海哥,话不能这么说,我们是受郑乡长指派,先行过来了解情况的,这不成鹏也来了嘛。看到大家都平安,我很欣慰。至于房子和财产,都是身外之物,将来还有会更好的,在生命面前,一切都无所谓。”
“军庆主任不在,你们就应该想办法自救。这场雪还要持续,告诉所有人,存在安全隐患的,谁都不能返回去。现在咱们挨家挨户再仔仔细细排查一遍,不能遗漏任何一个人。”
见乔岩不等喘口气就要出去,许大海赶忙劝说道:“您安心待着,我去排查。”
乔岩坚持下地,不亲自看一遍不放心。他没让受了伤范成鹏去,许大海和许晓辉父子俩在前面带路,逐户排查了一遍。
进了最后一家,乔岩拿着手电筒查看岌岌可危的房顶,已经有雪水渗了进来,而且大梁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,感觉马上就要塌。临走时,无意往炕上一照,瞪大眼睛仔细一看,居然躺着一个人,心都提到嗓子眼。
许大海见状,赶忙上前推了推道:“二爷,你怎么又跑回来了,都说了房子随时可能塌,怎么就不听呢。”
二爷睁着干瘪空洞的眼神气若游丝道:“我哪儿都不去,要死也要死在我家,这是我爸临终时交代的。”
许大海急得直跳,提高嗓门道:“啥时候了,还说这些。我太爷都走了快四十年了,有啥用呢。快起来,跟我去窑洞。”
争执了一番二爷死活不从,这时候,房顶突然破了一个洞,瓦片裹着积雪掉落下来。乔岩眼疾手快,跳上炕将其抱起来就往外跑。刚跑到门外,房屋呼啦一下轰然倒塌,从死神手里抢过一条命。
遍地倒塌的房屋,持续不断的降雪,覆盖在残垣断壁上,狂风吹过,卷起积雪和尘土在空中飞扬,携带着记忆和岁月吹向山谷,倏地消失不见。
被抢救出来的许二爷眼睛不眨盯着老宅,褶皱的脸上写满沧桑和不舍,嘴唇不停地搐动,缓缓抬起手指着,喃喃地道:“爹,我没能守住……大海,你干嘛救我出来,死也要死在家里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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