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日和熙的阳光斜斜地照进厢房,酸枝木几上的描金菱纹香鼎燃着香,清幽香气在温暖雅致的内室弥漫开来。
青晗不错眼地盯着铜镜里那张面孔,明眸里都是不可置信。
她居然还活着,在她为重振青家苦心孤诣点灯熬油,三十多岁便缠绵病榻,抱憾而终之后,她居然又活了!
镜中的人儿,鹅蛋脸,柳叶眉,一双乌亮的明眸宝石般流光溢彩。琼鼻樱唇,肤若凝脂,娇美中略带稚嫩,若含苞待放的花儿。
这分明是她年少时的模样。
举目四望。
上好木料雕制的床榻桌椅刻满精致花纹,多宝阁摆满各式珍奇,华美夺目。琼花纱窗向外开着,微风轻吹,璎珞珠帘摇曳,嫩黄幔帐翩翩,云萝绸如水荡漾。
是她的闺房没错,但这分明是她在清原老宅的闺房,是她从小成长的地方。
可是十二岁那年时,父亲被人设计,一场赌局将青家所有的田产家业全部都输了出去。后来,又在民乱中被毁,整座老宅付之一炬。
虽然后来,她在原址上又重建了老宅,但是再怎么竭力,到底恢复不到清原老宅二百余年的底蕴与气派。
这成为了她一生无法弥补的憾事。
可谁能想到,她居然重生了,就重生在清原老宅里头!
这是否意味着,一切回到悲剧发生之前,祖母不会一时激愤吐血而亡,父亲不会愧疚之下投环身死,而娘亲不会惨死暴民的柴刀之下,留下她和弟弟孤苦伶仃,尝尽人世悲苦?
青晗顿时激动不已。
门外传来一阵说话声,是娘亲。
简氏是江南人,嗓音温软绵柔,听在青晗耳里,犹如天籁。
她眼底氤氲。
简氏推门而入,掀起珠帘,便见女儿端坐在梳妆桌前。
年届三十的简氏保养极佳,面容精致,墨发挽成随云髻,珠环翠绕,娴雅端庄。她杏眸微弯,丰润的唇瓣上翘,显得十分可亲。
简氏含笑道:“哟,今日怎这般自觉,这就起了?”
女儿有时偷懒,喜欢赖床,非等着她来唤才肯起。
望着眼前一派养尊处优的娘亲,青晗想起上世娘亲惨死那一幕。那时她倒在血泊之中,双眼瞪得极大,望着她和弟弟藏身的方向,眼里是不甘是不舍……
“娘——”
青晗扑进简氏的怀中,唤声微咽。
简氏听见她声音里的鼻音,“这是怎么了,怎么还哭了?”
不想叫娘亲看出异样,青晗用力地眨了眨眼,将泪水逼回去,“没什么,适才女儿做了个噩梦,被吓到了。”
是啊,是一场噩梦,一场再真实不过的噩梦。
原来只是做梦阿。
简氏松了口气,温柔地抚着女儿的发心,“不用怕,娘就在这里。”
“嗯。”青晗抱着娘亲的手更紧。
这一世,她说什么都要守护住娘亲,守护住青家。
*
朝日下的正德堂,梵音稀稀,净相自生。
“……舍利子,是诸法空相,不生不灭,不垢不净,不增不减……”
柳妈带着一帮丫鬟守在小佛堂外,远远望见简氏母女的身影,便赶紧笑着迎上来,“夫人,小姐,今日怎到的这般早?”
青家老太太顾氏有早起礼佛的习惯,在那之后才是每日的请安时间。
柳妈是婆母闺中时便伺候在身边的老人了,简氏自不敢在她面前拿大,有礼一笑道:“无碍,不过多等片刻而已。”
她亦不打算这般早的,只是女儿似乎特别着急,一早便催着她过来。
青晗听着祖母熟悉的念佛声,心里不由有些急迫,“柳妈妈,祖母还有多久才下早课啊?”
青晗是青家这辈唯一的孩子,顾氏心爱得很,将孙女自小养在身边,柳妈几乎是看着她长大的。
瞧见小主子娇憨白嫩的俏脸,柳妈笑眯眯地,眼角的皱纹更加明显,“回小姐话,还早着呢,老太太才念了七遍心经,还差四十二遍呢。”
“哦。”青晗略显失望。
见状,简氏好笑地摇头。
也不知怎的,女儿今日似乎着急见婆母。
柳妈道:“老太太这儿且有的等,夫人小姐不如偏厅坐着等,等老夫人下了课老奴再叫丫鬟去通报。”
“如此也可。”
简氏颔首,青晗亦不会驳娘亲的意。
去到了偏厅,简氏没叫下人守着,母女坐着闲话。过了阵,门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。
青晗望去,一怀孕妇人在丫鬟的细心搀扶下进了门。
那妇人年约双十,长得眼如画眉如勾,面容娇艳,艳丽难匹,桃红衣裳衬得她肌肤胜雪,隆起的腹部亦遮不住她一身柔媚风流。
是纪氏!
青晗眼里都是冰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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